童子歌十五岁那年在静王爷的诗会上一诗成名,骤然多了很多所谓的文人雅士要来同他邀约,从他的学堂追到家中,他突然觉得有些烦乱。
一日为了躲避那群家伙,突发奇想换了哥哥从前买的平民的粗布衣服,学着姐姐的样子,躲掉随从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跑,但双腿像有了意识一样奋力奔逃,时间仿佛在慌乱的脚步中失去了踪迹。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双腿的酸痛似潮水般汹涌袭来,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呼吸也早已凌乱不堪,似破旧的风箱艰难抽动。
终于,他的脚步踉跄着渐渐缓了下来,身形摇晃,几欲倾倒。
他弯腰弓背,双手死死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许久之后,才勉强直起身子,望向那高悬于秋日苍穹的骄阳。
小时那场病后,他出行都有人陪着,端着名门少爷公子的架势,闷了好多年。
他一心只想挣脱那令人窒息的追捧与围堵,却未料到在这荒郊野外的奔逃如此艰辛。
他毫无方向地乱走,养尊处优的习性很快让他败下阵来。
没多久,身体的疲惫便如大山般压来,四肢绵软无力,腹中的饥饿感也不断啃噬着他的意志,令他痛苦不堪。
不知不觉间,他跌跌撞撞走进了一个山下的小村子。
他坐在石磨旁蜷缩一团,有点后悔自己出来,钱也没带,吃的也没带,谁都不认识,还非常不争气的有点想哭。
这时候有几个村民发现了他,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老头率先开口:“孩子,你这是咋啦?咋一个人在这儿呢?”
童子歌闻声抬起头,眼中满是惶恐与无助,嘴唇微微颤抖,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 我迷路了。”
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蹲下身子,疑惑道:“看你不像是咱这附近的娃,你从哪儿来的呀?”
童子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下意识的隐去了自己的身份,回答道:“我从京城里来,本想出来走走,结果不小心就走到这儿了,现在又累又饿。”
一位妇女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童子歌的肩膀,温柔地说:“可怜的孩子,先别害怕。俺家就在附近,走,去俺家吃点东西,歇歇脚。”
童子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感激,连忙道谢:“多,多谢姐姐!太麻烦您了。”
他眉眼秀气,活脱脱一个从画里走出的精致娃娃,加上嘴又甜,脆生生的叫的人高兴。
妇人被哄得喜笑颜开,纷纷转身回屋,不一会儿,便从各家端上一碗碗饭菜汤水。
此处虽然靠近京城,但终归是乡下,粗茶淡饭、米汤酱菜,相比于童府的名厨自然差得远。
但童子歌早已饥肠辘辘,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吃的很香,然而十数年的名门教养已深入骨髓,一举一动还是尽显斯文。
几位妇人在一旁悄悄打量,彼此交换着会意的眼神,私下里小声地议论开来:“瞅这孩子的做派,定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饭后,童子歌的精神好了许多。村里人说要把他送回去,但他现在还不想回,他主动提出想帮村民们做些事情来报答他们的恩情。
于是,在村民的安排下,他跟着那位大汉去田里帮忙除草。起初,童子歌笨手笨脚的,常常把草和苗弄混,但他虚心求教,学的也认真,慢慢地倒也找到了门路。
那个教他的汉子本没指望这个富家哥儿能干多少,给他划了一小片地让他小心点割。
庄稼人干起活不抬头,等他想起来地头还有个少爷时,少爷已经闷声不响的割了大半块田了。
壮汉惊恐万分,大猴子似的哐哐哐的跑了过去,已经做好了这片田被糟蹋了大半、还难说能从这少爷家里要来补偿的准备了。
结果跑过去一看,干的居然很是不错?
小少爷抬起头看他,懵懵的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早就离开他划好的巴掌地了,还忙不迭道歉。
这庄稼壮汉没跟这么个大闺女似的礼貌小孩打过交道,用力抓了抓脑门,在担心官家老爷找过来说自己虐待孩子和白得一个劳动力之间选择了后者。
傍晚时分,如血的残阳将天空染得一片通红,劳作了一下午的童子歌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坐在田埂之上。
他身旁围坐着几位村民,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一位老者吧嗒着旱烟袋,缓缓说道:“今年雨水还算充沛,若是后面几日不刮大风,收成应该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