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念却的目光悄然扫过,瞥见宗庭岭将怀中的童子歌搂得愈发紧实,一只手仿若藤蔓般缠在童子歌的胸口,手指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有意无意地在童子歌心口处轻轻叩击着。
这看似亲昵宠溺的细微动作,落在童念却眼中,却如同寒夜冷风,让他心底瞬间涌起彻骨寒意。
他暗自咬牙,大齐的公主即便年幼,和亲一事纵然悖逆伦理纲常,然而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一个敌国公主,将自家满门老小的身家性命置于险境。
他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微臣不过是一介粗莽武夫,才疏学浅,见识短浅,不懂那些纵横捭阖的高深谋略与所谓大局。
大齐战败之后,竟还妄图以这般敷衍塞责的手段蒙混过关,摆出如此高傲姿态,实在是对我荆州儿郎的莫大羞辱。
臣心中怒火难抑,愤慨填膺,依臣愚见,倘若大齐依旧执迷不悟,我行我素,臣愿与诸位同仇敌忾的将士们一道,再度披挂上阵,与他们拼死一战!”
宗庭岭双眸微阖,一时间,大殿内仿若被沉沉死寂所笼罩,唯余众人压抑且略显急促的呼吸,在静谧中交织回荡。
俄而,他朗声长笑起来,那笑声初时仿若洪钟乍响:“哈哈哈——好!好啊!甚好!”
笑罢,他目光陡然一转,如寒芒利刃般直直刺向大齐使臣,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冷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与压迫:
“你可听清楚了?”
宗庭岭看着跪地瑟瑟发抖的人,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透着丝丝寒意,他手臂一抬,修长的手指直直指向童念却,声音不高却极具震慑力:
“他不过是一个回京述职的小小校尉,却已然有这般胆魄,在荆州,还有众多比他更为英勇善战的武将,此刻正牢牢驻守在北疆防线之上,枕戈待旦,保家卫国!”
言罢,宗庭岭微微俯身向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双目紧紧盯着使臣,眼中的光芒仿若实质化的威压,一字一句道:
“朕且告诉你,大齐虽是泱泱大国,但如今已成何种境地朕一清二楚。而我荆州之地,国库充盈,钱粮丰足,军备精良,莫说是再打一次,便是打上十次、百次,朕也丝毫不介意!”
使臣听闻此言,只觉头皮发麻,整个身子簌簌发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说道:
“陛下啊!陛下息怒!我国此番前来,确是真心实意求和,绝无半点虚假。
只因近年国内灾荒横行,百姓们食不果腹,苦不堪言,实在是物力维艰,这才在供品的数量、和亲的安排上难以周全,绝非有意冒犯陛下天威。恳请陛下您大发慈悲,体谅我国的难处,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童子歌靠在宗庭岭怀中,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宗庭岭的脸庞,以为他会对大齐使臣的求和之举给出一个不容置疑的决断。
然而,宗庭岭身上原本如汹涌澎湃、排山倒海般的强大压迫感,竟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定住,突兀地凝滞在了空气中。
他那好看的剑眉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眉心处浅浅地凹下一道痕。
随后,宗庭岭脑袋轻轻一偏,目光仿若冷冽的寒芒,自上而下直直地刺向那狼狈跪地、簌簌发抖的大齐使臣,犀利地审视着。
童子歌近距离目睹着这一切,心脏猛地一缩,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从未见过宗庭岭露出这般神情,只觉此时的他,比起刚刚怒目而视、震慑全场的时候,还要让人胆战心惊。
他像是在刚刚电光火石的瞬间,不动声色地改变了原有的计划。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沉默仿若一层厚重的阴霾,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良久,宗庭岭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朕并非那赶尽杀绝的无道暴君,亦有心与大齐修好,结两国之好。念在大齐如今灾荒肆虐,民生艰难,朕可体恤一二,今年的供奉,便允准你们来年再行补上。”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微微顿了顿,眼眸中闪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继而突然笑了起来,松开了一直环抱着的童子歌。
身体前倾,目光流转,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淫邪之色,拖着长腔慢悠悠地说道:
“不过嘛,这和亲的人选…… 哼,既然那美人不辞辛劳,千里迢迢地送上门来了,不妨即刻宣她进来,让朕瞧瞧她有何才艺,也好让朕斟酌斟酌,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