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闲谈的话语里能听出,大齐皇帝似乎想做个体面人,特意安排太子在皇陵那边给宗庭岭弄些死后的哀荣,好彰显大齐作为大国的风范,展现出包容宽和的姿态。
照这情形推算,他们要到明早才启程前往京城赴任。
一个年轻官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说:
“也就咱们陛下宽容大度、不计前嫌,荆州之前把咱们打得那么惨,陛下没趁着他们投降狠狠报复一番就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操办了后事……”
另一个年长些的官员摆了摆手,一脸世故地说道:
“咱们陛下哪能是只做表面功夫的人?他虽然表面上做得好看,可内里肯定使了手段恶心这个死去的荆州皇帝。
我昨晚听回来的亲兵讲,安神位和致祭仪式全都没有,就只有一个规格低得不能再低的超度礼。”
年轻官员听了,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
“给他超度就不错了,要我说,还葬什么皇陵?直接砍了头挂在菜市口示众,咱们南疆一战,因为这些荆蛮死了多少人!”
童子歌静静地听着,原本以为自己听到这些话会生气,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内心异常平静,甚至有些默然。
这场战争确实是荆州率先发起突袭,但究其根源,这些年大齐屡屡在边境试探、冒犯,在关口税务上肆意压榨,甚至还妄图重新加收每年的供奉,双方的矛盾早已积重难返 。
自己曾伴君左右,尚且不能完全洞悉圣意,更何况这些九品芝麻官和普通百姓呢?
一位络腮胡官员满脸透着神秘,煞有介事地说道:
“依我看呐,这超度之举,可不单单是为了折辱荆州皇帝,背后怕是还有恶心咱们太子的意思。”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神色骤变,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异口同声地追问。
络腮胡官员露出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得意地讲道:
“你们竟不知晓?咱们太子此前在战场上,被荆州的一名将领一箭射中胸口,险些丢了性命。我原任职之地离那战场不远,当时太子殁于战事的消息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好几次都叫人以为他性命不保。
如今呢,他伤都还没彻底痊愈,就被陛下安排来给这些仇敌超度亡灵,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嘛!”
众人听闻,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旁边一桌坐着的士兵们,听到官员们的这番议论,纷纷好奇地探过头来,其中一人满脸困惑地说道:
“差点要了太子命的又不是荆州皇帝,他该恨的不应该是那个射箭的荆州将领吗?这跟给荆州皇帝超度有什么关系?”
这时,一位百夫长端着茶壶过来倒茶水,顺口接过话茬:
“士兵将领不都得听皇帝的命令行事嘛,哪能抗旨不遵?说到底,都是那宗庭岭残暴无道,才惹出这许多祸事。而且啊,那个差点要了太子命的荆州将领已经死了,找谁报仇去?”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似有物件掉落。
那位年轻官员下意识低头,捡起后转身欲递给童子歌,嘴里说着:
“哎,你核桃掉……你怎么了?”
只见童子歌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手指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缓缓转过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谁?你说谁死了?”
那百夫长倒完茶水刚好经过,听到询问,稍作思索后说道:
“嗯……我记得不姓甘,好像姓童,就是那个击落周将军战船的将领。
啧,死了也好,那家伙打起仗来,跟早年的甘老将军有得一拼”
童子歌只觉脑中一阵嗡鸣,仿佛有无数只蜂虫在疯狂冲撞,几乎无法控制脸上惊恐的表情,颤声问道:
“他,他怎么会死?宗庭岭不是都已经投降了吗?”
百夫长耸耸肩,无奈道:
“可不是咱们动的手,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外面传言,荆州是因为内乱才投降的,好像是什么王爷造反……不过听说那王爷一个月前就死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琢磨着,那姓童的,大概也是死在这场内乱里了吧。”
旁边一个小兵兴致勃勃的说:
“我听说是在这附近的五梅山打的,有个什么帮派吧?我有兄弟是奉山的,跟他们那儿有联络,听说原本五梅派是帮荆州皇帝的,可是里面出了内奸”
太子不是说围剿成功了吗?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