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1月份的巢州,秋高气爽,旗山和鼓山隔着329国道两边的村庄遥遥相望,鼓山顶上向东望,长江宛如白色透亮的一条玉带蜿蜒而去,晴空下目力所及的尽头,隐约可见的一埠市集,便是西楚霸王的绝命地,乌江镇了。
旗山和鼓山,也因2000多年前楚汉相争的历史而生动起来,亚父范增的叹息犹在耳畔,山下的江水已流过千年。贵族血脉的项羽,年轻而傲慢,一副热血英气的模样,鄙视着老谋深算的亭长,世故的亭长不动声色,在心里一步步复盘。“旗鼓相当”的成语,像是在诉说那个乱世的征战杀伐。
鼓山脚下的一排厂房,便是吴镇上班的飞华注塑厂。
上世纪90年代,糖酒调料行业大量使用塑料瓶盖代替金属瓶盖,村支书汪中华也正是在这种有利的风口下,趁机买下这个荒废的学校,用老婆名字注册成了飞华注塑厂,教室稍作改动,做了注塑车间和原料仓库,生产工人便是附近村庄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那时候只要有活干,随处招到人,产品只要做出来,肯定能卖掉。
妻子郑亚琴和内弟郑亚飞分别主管财务和销售,后勤则是自己的舅舅赵天恩负责。
10月份的时候吴镇拿到的派遣证是去巢南铸造厂做会计,吴镇对工作的两个要求铸造厂都不具备。
他拿着派遣证找了钟华,说还需要去一趟学校,办理户口迁移和粮油关系转出。人高马大,一副干部派头的钟华大表哥直接让他去村委会开个情况说明,再去亚父乡派出所,重新申办一个户口就是了。
吴镇听的诧异,仿佛大表哥就是派出所所长了。但仔细一想,现在没有了粮油关系的补贴,城市户口、农村户口的区别对他意义不大。又瞬间觉得大表哥还是大表哥,跟所长不搭噶。
吴镇那时已经拿不出一趟去学校的车费了,于是顺坡下驴,二话没说,回去拎了一床破洞被絮就上班去了。
二
第二天早上,吴镇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就往食堂里去,抬头见到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瘦高的模样,一身米色休闲服,白脸蛋干净的一尘不染。
小伙一见吴镇就客气地打招呼叫老表,过来坐。吴镇微笑着看眼前的帅哥,同时在努力想这个人是谁。忽然就想起第一次来大表哥办公室时,看见大表哥在责备一个低头不吭声的年轻人,他印象很深的是那个年轻人一出门就嘻嘻哈哈,笑声四起,仿佛憋了好久尽情释放着快感。
瘦高的男孩自我介绍道他叫郑亚飞,负责公司的销售。
吴镇哦了两声,也就确定了眼前的人,正是上次见过的低头受训出门即忘的老油条了,这是大表嫂的亲弟弟,大表哥的小舅子了。
亚飞说,他姐是财务一支笔,他主管销售,协调生产。姐夫几乎不来,厂差不多就是他姐姐的了。
亚飞继续说目前厂里的货供不应求,他们的订单做不完,但他们要做稳定的客户,要抓质量。讲求信誉,在供不应求的时候,他们也要抓产品质量,否则产品很快就会积压。
这种居安思危的意识让大学生吴镇很佩服,不管郑亚飞有没有做到,但这种头头是道的话听起来就很有水平,必须佩服。
最后,郑亚飞告诉吴镇,过两天他要去省里培训了,市里推荐的一批明星企业去省财税学校培训。吴镇看得出来,亚飞很期待这次培训。
郑亚飞吃完早饭拆开一包明晃晃的金色香烟,敲出一支递过来。吴镇接过一看是“金皖”。在5元一包阿诗玛,7元一包红塔山的时候,这烟却是每支超过一块钱了。
亚飞又伸过头来给吴镇点火,神秘地说等吴镇熟悉生产了,就跟他跑市场去。他跟姐夫说一下就行,那语气仿佛姐夫在给他打工,他才是老板。
“出门见见世面,大城市的女孩子也比小地方的漂亮呢!”亚飞夸张地笑着说道,刚吸进一口烟,忍不住咳咳咳的呛起来,食堂的拐角便烟雾缭绕起来。
吴镇点头答应,说要先熟悉生产。
亚飞竖了大拇指满意地站起来,吹着口哨《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得意洋洋地走开了。
吴镇从此开始跟着倪师傅去车间做机修工,只是亚飞那天跟他说应该跑市场的话,在他心里生了根,一天天地发芽长大呢。
车间女工总是争先恐后的赶产量,不顾吴镇他们提醒的设备需要保养,她们才不听这一套呢。她们的理由是“坏了就修,不然要你们机修工干嘛?”
这理由没毛病。然而遇到机器真的坏了,女工又大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