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君去了芜湖后,张志平有时也去找财务部门的几个妹妹们打牌。志平不像杨君那么自如洒脱,他总是很谨慎地判断对手的牌,也关心哪些大牌没出来。
每个人的牌风也像每个人的性格一样,长相普通而稳重踏实的伍娟格外喜欢跟张志平搭档。伍娟是杨君老乡,父母都是农民,她跟寝室姐妹们相处的很好,即便是财务结算中心的那些同事们,大家都对这个衣着朴素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印象很好。志平想到第一次看到《环湖报》时,就对伍娟有好感了。
打牌的时候,志平没觉得伍娟的安静不说话,伍娟也会挤眉弄眼的猜志平家的牌,偶尔猜对了便咯咯大笑。
志平从她开心快乐的眼神里知道了女孩的心思,只是他把这份欢喜悄悄收藏起来,志平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鼓不起勇气来。
于是他不禁叹息一声,心想即使现在吴娟对他主动了,但他却有着隔山隔海一般的顾虑和畏怯。
他并不清楚伍娟是否知道糖尿病的事,但现在的想法是尽量在伍娟面前展示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才高有没有八斗不必较真,但他会像个骄傲的孔雀,会在伍娟她们面前是不是开一下屏,那张星光杯大赛的获奖卡片可是真实的。
最终他也不会如实告诉对方自己糖尿病的事实,他不去多想了,最后的终点是哪里他都不知道呢。何况他还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把他的血糖控制稳定也就无所谓病不病的了。
因为爱情,志平开始对病讳莫如深,而且再一次回到生病之初的状态,对致病原因耿耿于怀。他生病后,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从希望到失望的事,但对糖尿病的病因依然模糊。请过菩萨,吃过“香灰”;听过阴阳先生的建议,拆掉正对大门的水井;母亲也神秘地认为是“鬼下障”作祟。然而志平只相信是情志失调,但又觉得不够准确。心情压抑也源自他看了那么多《南方周末》的深度报道,他每次看完都沉默很久,很一种悲观的阴影,长久地笼罩在心头。这是否也是他得病的一重原因呢?
而高凡叹息地说“还是基因不好了”,也是近乎科学的说法,只是跟没说一样的空泛,基因,他哪里懂呢?
分析了那么多原因,到头来还是不能改变事实,那就是他身体里的内分泌紊乱了,致使胰岛素需要每天与外援。
至于当下的爱情,虽然很渴望,但却飘渺。而《南方周末》他渐渐地发现,风格不再是那么灰暗了,也有希望和光明的报道了。只是他和许多人一样,也不再是每期必看了。
吴娟喜欢志平的心思,都让周艳萍知道了。周艳萍像是一个成熟的大姐姐那样,单独找志平谈话,她胖胖的圆脸上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有婴儿肥的那种萌萌的神态,志平就纳闷:为什么如此既热心又成熟的妹妹,怎么就自毁长城了呢?
周艳平直接了当地开口就夸伍娟是她见过最善良的女孩,真的非常好。
志平不说话,他只想让伍娟继续喜欢他,陷入喜欢他的旋涡里,不能自拔,然后他才婉转的告诉伍娟,他只是高血糖,胰岛素是一种合成蛋白质。
为爱用起心机来,志平觉得真的说不清楚是对还是错?最后志平不置可否的看了周艳萍半天才问:“我身体的状况她知道吗?”
那有什么,你不是又正常了吗?”艳萍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志平就沉默了,看来她们什么都知道呢。只是不清楚他的病情和长久养病的事实。唉,糖尿病,他又如何说的清楚呢?那就随他去了。他不想,也就不存在,满天乌云被大风吹跑,什么也没有的风轻云淡了。
志平需要这种风轻云淡,他不能失去这人生快意。周艳萍都不计较,他何必当真呢?
爱情有时是大义勇敢的,爱情有时候又是那么畏首畏尾。
志平几乎在一种患得患失的状态下,接受了周艳萍转告他伍娟的欢喜之情。周艳萍也像是完成了一桩心愿,心满意足地去告诉伍娟呢。
二
志平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回浮槎山老家了,连电话也好多天没打过。那天下班回来,没想到看见父亲熟悉的模样,站在黄昏的暮色里看着他。志平迎着夕阳和夕阳里的父亲,他看不清父亲的面影,但他只看那瘦瘦短小的身材,便知道是父亲了。他叫了声“爸,你怎么来了?”
父亲拉着他的手疼爱的往宿舍走去,志平仿佛小时候牵着着父亲的手,从村口望回走。现在他长大了,但在父亲眼中,他依然是生了病的孩子,格外需要保护。
进了宿舍,父亲才从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