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决意去九江的理由,但父亲一时半会是听不下去他的决定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父亲都还在劝他留下来,并且向他诉苦道:“我是从穿背心就往市里跑,一趟一趟的热脸蹭人家冷屁股,直到天冷穿夹袄才落实下来你能来这个公司的。平儿,你也该可怜可怜爸爸呀!”
志平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透不过气来,一家人为了他工作的事所做的努力挣扎,巴结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老张会计,每每想到这些,志平心里就很悲凉。他更加不愿意说出业务上现金出错的事了,志平只自责真不该犯错,让父母担心啊!
晚上,父子俩挤一张床上睡,父亲躺在床的另一头。矮小的父亲侧身贴墙,留下大半个位置给志平睡。
志平在外一直埋头做账,他把账务全部做完都11点了,才洗洗进了出纳房间。志平躺下时,见父亲还没睡,只醒在床上叹息地说:“事情也真多哦,每天晚上都忙到这个时候吗?”
志平说:“只有晚上才好做账,白天人来人往,都是报销。”躺在床上的父亲“哦哦”两声。他想到自己年轻时在生产队里记过两年账,他也知道出纳只是记录每一笔收支,到月底再计算这个月的总支总收,再看收支余额。
那儿子现在业务肯定不止这些了,学了5年,哪能跟以前一样呢?父亲胡思乱想的想着20年前的往事,等儿子躺下来,他才迷迷糊糊睡去。半夜醒来,伸手摸到儿子粗壮的大腿,心里很满足的想。这算什么困难,就凭这双大腿有什么困难不能跨过去的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醒来的父亲很有精神地说,他还是希望志平留在总公司,至于谈恋爱的事情,他想见一见那个女孩,如果能见到她父亲就更好了。志平还没睡醒,只咕噜一句:“女孩不在这里,她去车间了,她爸也出差没回来。”
父亲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酝酿了半天,却毫无办法。
半天父亲才说:“那我回去了,你好好睡吧,哪天有空回家一趟,你妈想你了。”
志平才掀开被子,问这么早就走吗?父亲把被子理好,说:“你睡你的,我赶回去。地里还有豆子没收。你妈挑不动,等我回去呢。”
志平起来洗了把脸,然后骑车带着父亲去了镇上的车站赶第一班开往市里的中巴车。志平在车站边的小摊上买了油条烧饼,父子俩坐在车站廊檐下啃着烧饼。
志平这才告诉父亲,自己决意离开这里去九江是因为业务上有机会做假账。更要命的是,担心自己会停不下来,如果一直如此,那就是犯罪了。
父亲惊呆了,只不停地喝水,然后又慢慢地把那几根油条全部吃光,却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他抬头望望东边树林里升起的太阳,感觉儿子的前程正如这初升的太阳,应该是一片灿烂呀!
可儿子现在处在如此矛盾的境地,做父亲的也唯有用力推他一把,让他在一个更好更安全的环境下成长了。
一会儿,载着一车人的中巴车缓缓驶入车站。陆续有人上下,志平送父亲上了车。他透过人堆里看到父亲瘦小的身影在朝他挥手,听不清父亲说什么,只看到父亲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挤在一排座位中间,依在别人的座椅上,随着汽车的启动颠簸,父亲努力的站稳,伸头朝窗外望着,车上了大路,加速往前奔去。
志平忍不住的心酸,他如释重负地告诉了父亲,但那重担也压在了父亲的肩上。父亲会怎样地告诉在老家的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