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的态度,在第二日林如海下衙回家时有了答案。
这一日,回来的不止有林如海,还有李知府。
一个目光锐利如刀的中年人,年纪看上去比林如海要大几岁。
林如海将人让到书房坐下,上了茶。
李知府端起来呷了一口,眼睛一亮,赞道:“好茶!”
他将茶杯端到鼻端,陶醉地深吸一口气,又仔细看了看杯中飘浮的茶叶,道:“色泽翠绿如玉,汤色清澈明亮,入口先是淡淡的清香,随即转为醇厚,余味悠长,当是茶中极品啊!”
林如海但笑不语。
此茶是今秋他偶然间所得,名为“云雾翠峰”,听说只生长在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每年产量极少,是以还未流传出来,他也只得了一两。
李知府见他不接话茬,话锋一转,“李某有个堂妹,平素极爱品茶,又喜诗文,前日与令爱一见,很是投缘。”
他索性开门见山地道:“林大人爱妻已去三载,不知可有什么想法?”
林如海这才知他今日来意,原来是来做媒。
他苦笑摇头婉拒,“林某身体不好,不想耽误了令妹青春。”
他知道那姑娘,有一次在街上远远路过,别人旁敲侧击地向他提过。
说是有一门自小订下的亲事,后来未婚夫出意外没了,成了望门寡,自此不好再说亲事。
但他确实对那小姑娘没兴趣。
他若成婚早些,黛玉年纪都可能与她一般大了,总感觉像是两代人,强行绑在一起,别扭。
李知府见他一口回绝,倒也没再纠缠。
又吃了一回茶,门房来报,贾琏到访,李知府便起身告辞。
林如海客气留饭,被拒了。
林如海便送他出门。
在门口碰到贾琏,见他面现喜色。
便让管家带他去客房稍坐,自己仍送李知府到府门外。
回到客房,贾琏仍一脸喜色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见他进来,抑制不住心中喜意,道:“姑父,才刚收到家里加急传信,让侄儿速回京城,大姐姐才选凤藻宫尚书,加封了贤德妃,说是省亲呢!”
林如海因听黛玉说过贾府的兴衰,倒不十分兴奋。
只道了喜,嘱咐了几句‘盛极必衰,要懂得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道理’之类的话,眼见得贾琏脸上的笑模样都要挂不住了,便也住了口。
心底暗暗叹气: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估计贾府众人这会儿正得意呢,听不了这不吉利的话。
可叹荣国府上下,上至老太太,从大舅兄至二舅兄,竟是连一个有远见的人都找不出来。
都说这贾琏最是精明能干,就他看到的,只看得到眼前方寸之地,倒也罢了。
贾琏留在扬州,本是伺机劝林如海和黛玉改变主意,让黛玉跟他回贾府。
现在情况有变。
他也再顾不得黛玉上京之事。
今天来,一是辞行,二是想让林如海和黛玉借此进一步认清他们府里的富贵,好主动提出跟他回去。
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跟去的意思,反劝自己低调行事。
皇妃省亲,这是多大的荣耀!
不适时风光,圣上还道府里对这封赏不满呢!
姑父这是糊涂了不成?
罢了,他且先回府,黛玉的事,以后慢慢再作道理。
主意一定,脸上重又挂起笑容,“姑父,侄儿定了明儿一早的船回去,此次事情紧急,侄儿少不得要快马加鞭,表妹身子骨弱,必受不住,此行表妹就不跟着受罪了,待空闲,侄儿再亲自来接表妹家去。”
一边说,一边觑看林如海脸色。
见他面容平静,并没有懊恼悔恨之色。
贾琏不由暗暗咬牙,硬着头皮道:“不知姑父和表妹可有往家里带的信件或口信什么的没有?若有,侄儿明早辰时初来取,若没有,侄儿今儿就拜别姑父,再与表妹告个别,明儿一早便起程了。”
林如海本就极聪敏,不然也考不中探花。
又经黛玉药泉洗礼,如今更是耳聪目明,心思通透。
这是变着法儿要礼物呢。
罢了,也不值什么。
玉儿不跟去,少了那十万两银子的开销,其他的,多少准备些扬州土特产回去,全了这个面子情儿。
就当贾琏辛苦送玉儿回来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