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那群人走后,那片鸭小师傅又出来了几次,每一次都赢得了满堂喝彩。
让黛玉纳闷的是,客人们越喝彩,那小师傅面上的神色越差。
也有客人给小师傅打赏,都被那些跑堂的伙计给一一推拒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后面黛玉总觉得那小师傅有些沮丧。
黛玉和权景瑶都耳目灵敏,哪怕客人坐得位置再远,八卦的声音再小,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有文杰和灵一在,黛玉听着了,就相当于林如海和小宇轩也听着了。
能到知味楼吃饭的,不会是贫苦百姓。
商人居多,官宦和读书人次之。
大家有聊生意的,有讲天南海北的奇闻轶事的,有说知府家昨儿又添了个小公子的,还有的预测今年春闱通州中进士的能有几人……
一时间,倒也让黛玉几人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其中就有那片鸭小师傅的。
消息是坐在大堂中央的一桌客人,在闲聊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坐在主位请客的那位,明显是个行商,听那语气,与这知味楼东家颇为熟悉。
原来,片鸭小师傅姓唐名鸭,是这知味楼东家唐诃同父异母的弟弟。
唐鸭是两年前被父亲带到唐家的。
那年他十四岁。
与他一起被带来的,还有他十二岁的妹妹唐糖。
来唐家时,唐鹤手里抱着一只大肥鸭子。
据说是他从小养到大,形影不离的伙伴。
他与妹妹都非常喜欢。
说到这里,那行商不屑地冲不远处片鸭的小师傅撇撇嘴。
喜欢又怎么样呢?
鸭子最后还不是被活活烤了!
至于唐父带人从边塞千里迢迢拉回来的唐鸭和唐糖的母亲的尸身,到底也没能如唐父的意愿安葬到唐家祖坟。
在唐父死后,被唐诃的母亲下令从棺材里扒出来,一张草席裹了,扔到了乱葬岗。
唐鸭和唐糖也未能记入唐家族谱。
现在通州谁不知道他们兄妹只是外室子,连唐家的奴仆都不如。
就像两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听说,唐父带人拉着兄妹俩母亲尸身的棺椁,与兄妹俩回唐家后的当天夜里,唐家便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谁也不知那天唐家主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第二天传出消息,唐父被新来的兄妹俩给气死了!
听到这里,黛玉若有所思。
她也算看过不少话本子。
这一听就是个家外有家的老套故事。
这在行商家里,并不是太稀奇。
只是,是什么致使一家之主,一命呜呼了呢?
她可不信那行商说的,唐父是被唐鸭兄妹俩气死的鬼话。
他们若真那么不孝,唐父不会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把他们带回来。
听那行商的话音,这唐鸭与他那妹妹,在唐家应该过得很不好。
只是,单从唐鸭的外表看,除了不准他领客人的赏钱,也看不出明显虐打过的痕迹。
既然过得不好,他又有这一手片鸭的绝活儿,为什么不带着妹妹离开唐家,另谋生计呢?
被人议论的小师傅,这时刚回到后厨。
在旁边一间只容两三人转身的狭小房间里,换下身上干净的月白色短褂,仔仔细细地挂起来。
他揉揉酸胀的太阳穴,长叹一口气。
刚刚大堂的八卦他也听到了。
虽然明知道那传言绝大多数都是假的,但,他想到病弱卧床的小妹,一个字都不敢分辩。
唐家掐中了他的死穴,将他牢牢地钉死在这知味楼里。
不敢有丝毫反抗。
以前,他们住在离通州很远的一个边塞小镇上。
那时,他名字不叫唐鸭,叫唐鹤。
名字是父亲亲自取的。
时人以鹤为吉祥的象征,寓意长寿和安康,还含有鹤立鸡群,隐含出人头地之意。
父亲对他给予了深厚的期望。
父亲每年都会陪他们一两个月,其余时间都在外面奔波。
偶尔小住,也是来去匆匆。
邻居们都知道父亲是做生意的。
纷纷说,有本事的生意人都这样,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
他听了很自豪,以有这样的父亲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