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午后。
浮云布满空中,淡一块,浓一块,天空象一幅褪色不匀的灰色布。
一声闷雷过后。
哗啦啦一阵大雨,似银河倒泻,沧海倾盆。
福威镖局内,林震南看着连天雨幕,神色微寒,重重一拍扶手道:
“此人镖局出身,竟如此不念旧情。”
“若他不愿收徒也罢,可他明明收了丘通判之子,却不收我儿。”
“莫不是看不起我林某人。”
林夫人站在屋檐下,见前去给林平之打伞遮雨的史万独自一人回来。
心下明白,自己儿子这次是铁了心了。
但见林夫人重重一叹道:
“平之素来心比天高,且自小对我两言听计从,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执着。”
“那林坤到底有何等本事,我真想上门讨教一番,看看我金门刀法能不能是他敌手。”
林震南起身来至林夫人身侧,伸手将其揽入怀中,轻拍其背部道:
“夫人莫要冲动,平之天生聪慧,他能做此决定,定然心中有数。”
“恐怕那林坤所学,比之辟邪剑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等能做的,便是想尽办法帮平之促成此事。”
就在这时,赶回来的史万轻咳一声,抱拳道:
“总镖头,夫人,要不让我上门探探那林坤口风。”
林震南看了眼史万,沉吟道:
“也好,你切记言语三思,莫要触怒了他。”
半刻钟后,史万打着伞走进坤门。
匆匆回望间,见林平之好似海中礁石一般,依旧跪在那一动不动。
池上凉亭中,林坤将腰带半松,盘膝于席上,腿上放着一本棋谱,左手把玩铁胆。
一旁的炭炉上煮着冒烟的茶水,清香四溢。
史万在仆从的带领下来到凉亭,朝林坤抱拳道:
“见过公子。”
将茶壶往桌上放好,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坐。”
史万一屁股坐在林坤对面,想着姿势有点不雅,改为盘膝。
林坤翻起桌上的茶盅,给史万倒了一杯清茶,随后指了指棋盘道:“可会。”
史万讪讪一笑道:“见别人下过,自个儿没试过。”
林坤颔首一笑道:“那就好,我也才学。”
说罢,手捻黑子落下。
史万也随手拿起白子落下。
“公子喜欢棋道。”
林坤摇了摇头道:“不喜欢,我只是想尝试全力以赴的失败。”
“一直赢,会不知不觉坏了心境,难免骄纵。”
“史镖头是为了林平之当说客吧。”
史万一子落下,吃下林坤数枚黑子。
“公子息怒,史万当日既答应追随公子,定然不是那三心二意的小人。”
林坤嘴角微微勾勒,眼眸低垂,右手放于桌下,翻动棋谱。
“空口之约,我也没太当真。”
史万等着林坤思索,小心翼翼道:“公子不愿收下少镖头,是因为心中惦记着福威镖局,怕多了师徒名分而无法动手。”
林坤似是找到了解法,一子落下道:
“福威镖局根深蒂固,且与四方交好,他长跪于我门前,心中恐怕想着众口铄金,携势压人。”
“我偏不信他真能跪死在那,若是他一家子因此心生怨恨,作出出格之举。”
“正好落我口实,合我之意。”
史万随手落下一子,林坤刚才苦心摆的棋路被吃了个精光。
“总镖头已经派人送去口信,请公子父亲回来。”
林坤右手快速翻找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
“我父亲向来忠厚老实,为镖局干了一辈子,恐怕难以自持,他这是行抽车将军之举。”
“不得不说,若我父亲开口,确实令人左右为难。”
“这不孝之名我不能背。”
前世自己武道顺畅,以至于性格乖张,无法无天。
成为武林第一人后,便再也未能更进一步。
重活一世,心性大变。
年幼时又读了不少圣贤书,明悟人之一生,当恪守己则。
以忠孝礼信自缚本心,以防力量太强而失了人性。
“这徒从林平之跪下那一刻开始,我就注定得收,就如这棋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