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六套上麻衣,扎上麻绳,跟着吊唁队伍进入行宫,缓缓往后殿方向移动。
此时此刻,他十分害怕。
整个后背尽被冷汗浸湿。
只因他从邢院目口中得知,敢情昨晚死的不仅仅是一个孙壁之,居住城北的孙家,上下近七十口人,竟是全部暴毙身亡了!
据说原因是,他们喝了不干净的水,然后一同病发。
理由牵强极了。
照如此看,孙壁之怕也不是感风寒那么简单!
祁六不由自主想到昨夜,在燕开家的地下暗室中,那帮人奇怪的言行举止……
是了!
定是他们做的!
而且动手的就是燕开!
徐道覆出来后,说我们做了很坏很坏的事,原来是指的这个!
想明白一切的祁六,心脏为之发紧,胸口憋闷,连呼吸也乱了。
七十多条人命,是少年无法承受之重。
甚至他开始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去促成与田狗儿的和谈。
这帮应南士族,实在太不讲道理!
明明可以用更平和的方式,劝孙壁之与之讲和,为何偏偏要做下此等惨案?!
祁六的良知,以及打小父母所灌输的道德,让他极难接受这样的事。
不知不觉,已随众人来到后殿外面。
孙壁之棺椁停在殿内,棺椁下方的铁环上,系着铁链,另一头栓在孙愈腰上。
这位应南曾经的大公子,双眸无神,一脸口水鼻涕,不时傻笑出声,拖拽着铁链,漫无目的的在棺椁周围逛荡。
殿门口放着尊铜鼎,里面燃着火纸。
前来吊唁的官员、幕僚,依次上前,将火纸投入鼎中,然后再去棺椁前,行三拜九叩大礼。
根据桂花街摆摊算卦的邓胡子掐旬,孙壁之需停灵七日,然后才可安葬。
但文臣武将却表示不同意,认为七日太长,容易误事,最终决定改成三日。
也就是说,在这三日期间,每日早晚,都要前来烧纸叩拜。
祁六将火纸投入铜鼎,然后去了棺椁前,跪在备好的蒲团上。
那时节,为彰显悲情,三拜九叩时一定得哭出声。
觉得自己犯下大错的祁六,本就心里添堵,正急寻宣泄之口,如今正好合适,当即扯起嗓子,哭嚎起来:“主公唉……公之一去,山河失色,忆昨日音容,恨今时之无常,想您雄才大略,本应一展宏图……呜呼!”
邢院目帮忙准备的那些词儿,祁六记不全,索性也不絮叨,直接开哭,眼泪哗哗的流,使劲发泄一通。
正傻笑背对祁六的孙愈,身躯为之一紧,一滴泪珠从眼角流出,过脸颊落去地上。
三日后,棺椁下葬。
少主孙愈顶替父位,成为新主公,方平持剑辅佐。
与此同时,虎塘实施宵禁,严查口无遮拦者,所用旗号是不允许诋毁死去的孙将军,实际是怕百姓们说出真相,毕竟那晚在孙家大宅闹的动静太大,附近住户均听到惨叫声。
士兵们纵马穿街,不许人大声说话,也不许多人聚集,违者将被抓下狱,闹的人心惶惶。
百姓不安,官员们也没好过。
孙壁之下葬后的第二日,行宫召集文臣武将,开了一次大会。
主要目的是人事调岗,官职各有变动。
祁六被连降三级,成了正五品的九山郡守。
前朝应国时期,划三镇为一郡,郡守主要负责维持地方治安,以及征敛赋税。
这是实职,而且有油水,比那什么高高挂墙的从三品中郎将强多了。
但祁六却没开心起来。
主要是因为这九山郡,他娘的不属虎塘,而是在大康!
也就是说,上任以后得天天与田狗儿打交道!
想起那个脑袋缺筋的光头,祁六就愁的不行。
害怕自己过去后,稍不注意,就被其烧油烹了。
在孙壁之刚被放进棺椁的时候,方平便选出几人,成立一支使团,前往大风镇与田狗儿谈判。
如今已有消息传来,说进展很顺利,也就意味着,祁六随时可走马上任。
徐道覆不知去向,有同戏之谊的孙愈,又成了痴傻之人,偌大虎塘,除了住处门口那片地,祁六再无留恋。
所以会议一结束,他便主动去见方平,决定立即离开这伤心地。
见祁六‘干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