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并不是让邓夏动手,反说道:“你先出去,我有话与田大人说。”
“是。”
邓夏抱拳出门,去外面把守,不让旁人靠近。
祁六仰倒身子,倾斜身体倚着靠背,双脚抬起,架在桌子上,毫无霸气形象,显得十分随意。
“你方才是不是觉得,杀了他对我来说更好一些?”
田永亨回道:“方平那会儿,可以利用孙愈的圣人身份,哄骗愚民。但现在,连徐道覆都舍了道家身份,兴兵北上,有称王称霸之心。如今谎言不攻自破,他已没用了。”
“可我是个念旧,讲感情的人啊。”祁六自己给自己贴个占据道义的标签,“我岂能为了自己坐稳,拿朋友开刀?”
田永亨不说话。
祁六再问:“田先生,你说,我会不会与孙壁之、方平的下场一样?”
“不会……”
“田先生何必违心?”
这个时候,田永亨觉得刚才就把自己宰了比较好。
至少不用如此为难。
士家大族的高山,远远压在这一整座行宫上方。
谁都无法逃脱,也无法违抗。
他的初心,只是希望在结束乱世的征途中,尽一份绵薄之力,其他的,根本不敢想。
“田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助我摆脱这个既定下场?”祁六问。
噗通。
田永亨跪地不起:“祁公,请不要再说了!”
祁六眯眼瞅着对方深深低下的头颅,心中满是失望。
原以为此人的智谋,得在肖老头之上,会是自己入主行宫后,最有用的帮手。
如今看来,胆量太小了。
“你走吧。”
“是。”
田永亨起身离开,走的时候,双腿打晃。
没人比他更清楚士族们的厉害。
因此也更为惧怕。
肖老头在这一点上,倒比他强许多。
至少心事重重的祁六,离开书房,来到仁德殿,把担忧的事情说出来后,肖老头沉思片刻,便言道:“若想摆脱士族掌控,唯有增强自己的实力。”
经过这两年的接触与了解,肖老头对这帮大人物,早没了敬畏,也不像以前那么害怕。
田狗儿、李申、方平等鼎鼎有名的家伙,在民间被传说演绎,一个个好似多么厉害,多么不得了。
可接触下来,就会发现他们也就那么回事。
风传喜食人脑的田狗儿,实则是个不讲究的王八蛋,见钱眼开,毫无格调。
爱用油锅烹人的李申,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家伙,既想要利,又不愿出工。
至于方平,应南百姓几乎将其吹成神仙,什么南极仙翁转世,能掐会算,统统瞎扯淡,不过是个心比天高,能耐比纸还薄的自负老头。
甚至是面前的祁六,也是名头响亮,什么应南第一猛士,芳心采摘大盗,一个比一个邪乎。
可实际上呢?
肖老头瞥向祁六,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刚好这个时候,嘴里啃苹果的婳婳,从一旁经过。
祁六猥琐一笑,伸手就要去捏对方屁股。
结果婳婳早有防备,极为稔熟的用左手挡住,并顺势抬指敲下他的脑壳。
肖老头暗暗点头,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是个好色手欠讨打的孩子!
“你有意放孙愈一马,是怎么想的?”他问。
祁六揉着额头,嘿笑两声,凑近低声道:“我觉得这家伙,是个很好的背锅工具,或许能在针对士族一事上,有些用处。”
孙愈与各家士族是化不开的死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祁六眼光虽看的不远,但感觉倒是准的。
肖老头嗯了声,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咱爷俩,也有谋划大事的时候。不过这种事,要小心为上,千万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哪怕是婳婳也不行。”
祁六点头。
肖老头又道:“士族这棵大树,太高,根脉遍布天下,死死抓住一切,稍有不慎,你我必万劫不复。”
祁六:“等死也是死,还不如早些做点准备。”
孙愈的话,醍醐灌顶,让他从入主行宫的美梦中清醒,认识到目前处境的真相,所以决心很大。
肖老头很欣慰,伸手拍拍他肩:“成。那咱爷俩就放手一搏,与他们比一比,究竟谁的手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