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注定要在马车上捱过去。
吃完三明治没多久,甘吉就缩在角落里继续打起了瞌睡。
而睡了一个白天的爱丽丝,现在正精神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车厢内的光线越来越暗,窗外的月光几乎等于无。爱丽丝将桌上的那盏燃油灯点亮,想在路上看本书,或者梳理一下思路。
然而火光刚燃起,原本态度和缓的甘吉忽然换个了姿势,双手握成拳,牙齿磕磕作响。
爱丽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她抬起眼,发现青年并没有看她,而是盯着摇曳的火苗,面部肌肉抽搐着。
“古普塔先生,你怎么了?”
甘吉没有回答,他的眉眼在火光的明灭中抽动,有些诡异。
爱丽丝心中一动,立马伸出手,弄熄灯火。车厢内再度只剩下微弱星光。
然而甘吉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爱丽丝刚收回手,那盏灯,连带着桌上原本摆着的一些其他物品,都被甘吉一把扫了下去。
即使有着厚重的垫子,受到暴力对待的煤油灯还是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带着余温的灯油流淌在绒毛垫上,让爱丽丝一阵后怕——
如果还有火苗,那甘吉的冒失举动,无疑会带来一场灾难。
“呼—呼—呼—”
甘吉大口喘息着,一拳砸在车厢木板上。
这力道,让爱丽丝听着都觉得他拳头疼。
可甘吉毫不收敛,他从行李里抽出那根长条,随后解开上面的布。
那是一把由球柄与略宽而长的木板组成的板球球拍,很有分量。
对方拿出了武器,爱丽丝立刻起身和他拉开距离,常用的黄铜手枪也悄悄出现在掌心。
可甘吉似乎意识到这里不是打板球的场地,高速旋转的球很有可能造成误伤。他拽着车帘,扬起球拍用力敲击起车厢壁,表情狰狞。
这不同寻常的动静,当然引来了车夫的注意。
马车停下,车夫在前头喊了声:“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出事吧。”
躲得及时,安然无恙的爱丽丝看着甘吉,不确定道:“古普塔先生,刚刚有些过激举动,现在耗尽了体力。我很好,他没有主动伤人的意图。”
“哦……”
车夫沉默着,试探道,
“也就是说,两位都没有大碍?”
“没有。”
这不是爱丽丝回答的,是甘吉说的。
捶墙声停下,发泄完那莫名其妙的怒火后,甘吉揉着手腕,主动道:“没有事,没有发生任何事。”
他没看爱丽丝,也没有管自己肿起来的指节,只是焦躁的重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抓着头发。
他好像好了,起码,他恢复正常了。
黑暗中,甘吉的呼吸声逐渐平缓。
车轮颠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摇摇欲坠的车帘被抖落。
星光照亮甘吉懊恼的眼神,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地上,为自己解释:“我性格不好,我不允许自己受任何气。”
“对,我不喜欢受气…不喜欢……”
刚才的发泄式暴力,几乎耗光了甘吉的体力。爱丽丝能看到汗珠滑过他疲惫垂下的脸庞,从着下巴落下。
这让爱丽丝莫名产生一种即视感——对方的反复强调,是企图强撑出一个勇士的外壳。
甘吉嘴上说着不喜欢受气,可又好像在说他受够气了。
爱丽丝走过去,递出一块手帕:“擦一擦吧,汗要进眼睛了。还有手上的血,及时处理,干了很难清洗的。”
“谢谢。”
甘吉接过时习惯性道谢了一句,迅速用手帕的正面擦完血后,反过来用干净一面熟练包住伤口打个结。
爱丽丝还在找酒精,一转身,就看见甘吉已经包好手,靠在摇晃的车窗边望着远方。
“不需要消毒吗?”
她重新坐在甘吉对面,问。
“能包扎已经很好了。”
甘吉摇摇头,
“之前,我都不管的。注意点不沾水,伤口会自己好。”
爱丽丝低头看着他另一只手上的厚茧,瞥过斜放的球拍,忽然问:“古普塔先生,你是因为板球来的英国吗?”
板球作为被女皇青睐,全英流行的运动,甘吉并不意外爱丽丝认出了他的装备。
他点点头。
“来了几年了?”
“五年,快六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