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句话说,艾米丽黛儿,你作为莉迪亚琼斯的罪,该有个结束了。重新恢复清白人生的机会,就在你手里。”
弗雷迪最后几句并不疾言厉色,反而有着几分虚假的劝诫感。
大雪已经为地上覆上点滴白意,艾米丽注意到一片落在她眼睫上的雪花格外精致美丽。
她眨了眨眼,那片雪花没有掉下去,反而更加清晰。
雪花的第一个角,承载着初出茅庐的学生:
“莉迪亚琼斯,恭喜你从医学院毕业!仰赖医神阿波罗、埃斯克雷彼斯及天地诸神为证,从此以后,你的双手将托举出无数新生命!”
雪花的第二个角,有着属于琼斯医生的忧虑:
“这个月的收入,还是没有……开心点,莉迪亚,开诊所的半年,获得了不少从学校里学不到的经验,你起码证明了你不比其他医生差。”
雪花的第三个角,是一封感谢信:
“琼斯医生,您的技术好极了。请您千万不要自责,那只是一坨还没有成形的血肉,不算是正式的生命。如果不是有幸遇上您这样娴熟的医生,我就不得不求助一些…土法子了。我违背世俗不愿做一个母亲,而您宛如圣母,给予了我宽恕的恩赐。”
雪花的第四个角,有着一张闪亮的名片,材质极好——
【莉迪亚琼斯诊所:竭诚为您服务,需要帮助的女士。】
雪花的第五个角,有条蛇爬向了原本象征古希腊医学之父,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单蛇杖。
单蛇杖变成了象征商业的双蛇杖,利剑般悬于诊所上方。
濒临倒闭的诊所因为新生意的火爆而起死回生,莉迪亚却对此感到不安。柜子里日益增多的,不止是英镑。
雪花转啊转,第六个角有着一个扶着肚子的女人,她亲切而温柔,想法不切实际:
“琼斯医生,我知道你这里很安全,很私密,从来不质疑病人的任何决定。医院要求我的家属签字,但我想自己为自己负责,以一个人的名义完成这场生产。”
“坦率告诉您,我的丈夫是个谎话连篇的人,他做了一些错事……”
莉迪亚做过很多堕胎手术,这还是第一次接生产手术。
在女人的絮絮叨叨中,莉迪亚比孕妇本人还要紧张。
当一切都开始后,没多久,孕妇的各项机能飞速下降。双蛇从杖中游走爬下,盘旋在手术床上的斑斑血迹中,嘶嘶吐着信子。
在那刻起,它们如影随形,一直跟着从手术台上逃走的医生。
“琼斯医生,最后十秒。”
弗雷迪的声音,让艾米丽发现原来那片雪花早化了,属于莉迪亚琼斯的荣耀,早被吞噬在那夜的血泊中。
只有双蛇,居高临下看着她,那是属于莉迪亚的罪。
医疗,商业,梦想,金钱,良心,不安……
双蛇交织,缠上刀锋。在它们的缝隙里,是玛莎曾经满怀希望的脸:“我会开始新的人生,我会接回我的女儿。我不会再让丽莎伤心了,我不会逃避我犯下的错,即使前路是荆棘,我也会走下去。”
是一个个被流掉的孩子,还有他们母亲的感激声。
是被绑在电疗椅上惊恐的女孩,莉迪亚接过女孩的诊疗记录,得知她叫丽莎。
“我不会再让丽莎伤心了……”
艾米丽喃喃出声,
“弗雷迪莱利,请你说到做到。”
艾米丽一团乱麻的大脑清晰起来,她的目光越过爱丽丝与弗雷迪,远远望着大房的方向,眼角流出泪水,
“让她们安全出去,一个也不能出事。”
“弗雷迪莱利,你其实该早点亮出这张底牌的。我自始至终都谨记我来这里的目的,清楚我的目标。”
艾米丽落下眼,宁静注视着弗雷迪,
“和你总在说别人不同,我不会逃避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不会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你的谎言太过高明,甚至骗过了自身。承认吧,玛莎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们也不可能在地狱相见。她尚有机会赎清罪孽,而你将永远沉沦在岩浆之中。”
“谎言构成了你的血,欺骗形成了你的骨。但假的永远是假的,神只接受最真诚的悔过。”
艾米丽不再犹豫,恐惧地走向死亡。
她握着刀,却像是在握着一把剑,但剑尖对准的是自己,
“我与你不同,我不骗自己。”
“事情已无转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