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尝尝我的手艺。”她率先动起了筷子。
“好吃极了!”胡为尝了一口,钦佩地说。
“喏!老实说,你没想到我做菜有两手吧,从外表看?”
“嗯--”胡为老实承认。
“喜欢这味道?”
“喜欢。”
“怎么能做出这么地道、正宗的鲁菜呢?跟谁学的?”
“噢,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她边吃荷包蛋边说,“小时候,家里人最讨厌和家务事沾边,几乎不做什么菜,动不动就叫饭店送几份来,或者去肉店买些炸肉丸对付一顿。
“对这个,我从小就讨厌透顶,讨厌得简直不能再讨厌。再不然就做一次咖喱饭一吃三天。
“这么着,有一天,是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下决心自己动手做出像样的东西来,就去新华书店买回一本看上去最好的食谱。
“书上写的,我一样不少熟记在心,包括菜板的选法、菜刀的磨法、鱼的切法等,一切一切。由于写这本书的人是山东人,我做的菜也就跟着成了齐鲁风味。”
“那么说,这统统是从书上学来的?”胡为吃惊地问。
“接着我就攒钱,去吃正宗的鲁菜,于是记住了味道。我这个人,直感相当发达,逻辑思维倒是不行。”
“无师自通地做到这个程度,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吃了好多苦哩!”邱绮雯叹息着说,“家里人,对烹调之类是既不知又不想知,所以不管你怎么苦苦央求,他们硬是不肯掏钱替你买些像样的菜刀啦锅啦,说什么‘现有的足已够用’。开哪家的玩笑?
“那薄薄一片的小破刀,哪里能切得好鱼?可这么一说,你猜怎么着,他们马上又说:什么鱼那玩艺儿不切也无所谓。简直不可救药。
“于是,我只好拼死拼活地把零用钱凑在一起,买尖头、菜刀,买锅、买笊篱。
“你说你相信不?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像从身上挤血似的一点一点攒钱,买什么笊篱磨石炸虾锅……
“而身边的同伴都在使劲儿大把大把要钱,买时髦衣服、皮鞋什么的。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胡为一边喝汤,一边点头,听着邱绮雯的讲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汤的鲜美似乎也比不上此刻听她讲话的新奇。
“高中一年级时,我做梦都想得到一个煎蛋锅,就是那种用来煎荷包蛋的、狭长的铜家伙。
“结果,我就用买乳罩的钱买了那东西。这下可伤透脑筋了:我用一副乳罩整整对付了三个月,你能相信?晚上洗,拼命弄干,第二天早晨好戴上上学。要是没干可就倒霉了,真的。
“世界上什么最可怜?我想再没有比戴半湿不干的乳罩出门更可怜的了。气得我直淌眼泪,尤其想到是为了买那煎蛋锅的时候。”
“怕也是的。”胡为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小姑娘为了心爱的煎蛋锅,在夜晚拼命拧干乳罩的画面,觉得既好笑又有些心疼。
“所以在妈妈……”说到这里,她忽然戛然而止,就像一台正在播放的录音机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
她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原本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对,你知道的,她并不是我亲妈。”她的嘴角微微下垂,神情由晴转阴,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眼神也黯淡下来,盯着桌面,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沉默了片刻,她缓缓开口:“我从小就被寄养在现在的养父母家,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对我也很好,我在那个家里也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会有什么不同,直到上高中的时候。那天,养父母把我叫到身边,表情很严肃,我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告诉我,我是他们收养的孩子,我的生父生母另有其人。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以为的完整的家庭,原来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那种震惊和无助,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们说他们是怕我受到伤害,想等我长大了再告诉我。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真相来得太突然,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说着,她眼眶微微泛红,欲言又止,放下筷子叹息一声,
“尽说伤心话了。怎么提到这话上来了?”
“由……由乳罩引出来的吧。”胡为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