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义甘心就这么赴死吗?他当然不甘心。
此时已过午时,太阳悬在头顶,范阳的暮春中午称得上灼热,可史朝义心中的抗拒比热浪还强烈,整个人被极度的震惊和痛苦紧紧裹挟。
月泉淮再怎么重要,可那毕竟也是外人。为什么父亲会为了一个外人,推自己的儿子去死?
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无力感在史朝义的心头宛如一道厚重的枷锁,沉甸甸的,几乎让人窒息。
史朝义不是没想过自救,只是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这绳子捆得相当结实,他目前的武功不足以支撑他挣脱束缚。
事发仓促,史朝义没来得及给自己心腹部下们留信,此刻跪在这临时的「刑场」上时,史朝义无比期盼自己的心腹们能发现事情不对,来解救自己。
可是,理智也告诉史朝义,即便那些心腹及时来解救他,那过后他和父亲之间积压的矛盾必然会因此事彻底爆发,无可避免地走向反目成仇的境地。
另一方面,若心腹们没能成功救下自己,他死就死了,可父亲必然会清算这些胆敢忤逆他命令的“叛徒”,那无疑是让他们白白送命。
再说了,就算他们来,月泉淮岂会让他们把自己救走?
史朝义只感觉到了一阵绝望。
难道他真的要亡于此地,亡于三军阵前,他没有死在与唐军作战的战场上,反而死在了父亲的手里!仅仅是为了那个月泉宗主要哄他女人开心!
月泉淮就坐在一旁,史思明给他搬了一张名贵木料打的胡凳,而崔臻就慵懒地窝在月泉淮的怀中。男人右肩宽大的松叶纹斗篷将女人拢在怀中,露出她一截袖袍。
崔臻的额头贴着月泉淮的下巴,她身子骨还有些虚,比较怕冷,黑色斗篷将她一裹,这太阳晒得她暖烘烘的,她舒舒服服坐在月泉淮腿上,嗅着他身上的松香味。
崔臻今日并未绾什么复杂发髻,半披半盘了一个包包头,仅用一支粗壮的银簪子固定,而且那银簪子有点眼熟。
再一看,月泉淮头上那根银簪子不见了,换成了一支金色的松叶簪。
哦,那根银簪子跑到那女人头上了。
啧……这什么酸臭味。
崔臻见到史思明抓儿子的动作居然如此迅猛,都被逗乐了。
史朝义没有抬头,他听见女人的柔媚轻笑,心中愤恨更甚。
月泉淮拍拍崔臻的小脸:“去吧。”
崔臻又笑了一声,自月泉淮怀中起身,接过一旁任说捧着的双剑,一步一步朝史朝义走来。
史朝义眼中出现了一截裙摆,下一刻,冰冷的剑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屈辱地跟她对视。
好俊俏的小郎君,怪不得天欲宫宫主宓桃这阅人无数的高手也对他念念不忘,只是这姿容比起月泉淮来,那是给宗主提鞋都不配。
崔臻转头,视线移到了史思明身上,笑道:“史大将军,您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史思明错愕:“这,这……有什么不对吗?”
崔臻冷笑道:“我郎君与您约定的明明是您的长子!”
“史朝义就是本将军长子!”史思明怒道。
美人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将军此言差矣,这庶长子和嫡长子怎可混为一谈?难不成您史家未来的家业,您这大将军的头衔,甚至整个天下,将来都是要留给庶长子的吗?”
史朝义都听愣住了。
啊?这又关弟弟什么事?
崔臻仗着有月泉淮撑腰,无所畏惧,她指着史思明的鼻子,阴阳怪气道:“我挨打一事,辛小郎君与您舅兄不过是果,那史朝清怨怼于我郎君,出言怂恿才是因。这俗语说冤有头债有主,您为了袒护嫡长子,竟将庶长子推出来顶罪,史大将军,您这个父亲当的好啊!”
史思明勃然大怒!
该死!
她想要的竟然是他次子史朝清的命!
这个贱人竟敢如此恶毒!
暴怒之下,他猛然抓过一旁刀斧卫手中的板斧,想要一斧头砍死这个贱人,然而,就在他蓄力欲挥的一刹那,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如山岳般沉重地压在了他的手臂上,那板斧犹如被千斤巨石镇压,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抬起分毫!
月泉淮依然姿态优雅地端坐在座椅之上。他轻轻抬起食指,在半空中虚点,饶有兴趣地凝视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史思明,指尖缓缓下落的动作像是在施加无形的压力。
史思明握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