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过去七八天的光景,这几日太阳出来没几刻就有些晒人,范阳城中栽种的牡丹花悄悄儿地开了。
秋霁楼的雅间里栽了几盆牡丹,这是掌柜的告诉她的。她说城东药王庙的牡丹开得不错,许多人都去那里踏青,遂邀请崔臻一起去逛逛。
崔臻兴致勃勃地开箱子,找春衫换,要出去看花。
月泉淮见她翻箱倒柜,便问:“找什么?”
崔臻拿起一条裙子,在身上比划比划,又皱着眉放下,叹道:“秋霁楼的女掌柜约我去药王庙踏青,妾愁啊,不知道穿什么。”
月泉淮打量了一眼周遭。床榻上、地毯上、箱子盖上,凌乱地堆着她挑拣出的绫罗,莞尔想笑。他忍住笑意,明知故问:“这些衣裳一件都没能入得了你的眼?”
崔臻委屈极了,她红着眼眶回头嗔了月泉淮一眼:“我可是要去赏牡丹花!牡丹花您看过没有?那花儿有这么大!”她两只手绕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唐人说牡丹花开是国色天香,我岂能穿得像个蒲草。”
月泉淮嗤了一声:“幼稚。”
哪家小娘子会赌气去跟花儿比美?
哦,是他月泉淮瞧上的小娘子呀,那没事了。
月泉淮从屋外进来时,手里捏着一封信。见此情景,便将手中信笺朝她飞了过去。
信笺快如飞刀,飘到崔臻面前时,忽又成了轻鸿,轻飘飘往下落。
崔臻连忙接住。
信笺上写着“贵客崔氏臻娘子敬启”,盖了秋霁楼的章。
“这是什么?您从哪儿弄来的?”
崔臻好奇地一边拆信封一边问。她的信件,月泉淮居然未曾打开检查,看来他对她已是相当信任了。
月泉淮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口水润喉,语气悠闲:“自校场回来时,刚巧碰见秋霁楼的下人。”
崔臻展开印着桃花的信纸,一目十行,心情渐渐转为欣喜。她扬起信纸,朝月泉淮挥了挥,眯起眼笑道:“江娘子说她那儿新打了好钗子,请我明儿去试试,还特地配了衣裳给我。”
月泉淮点点头:“去吧。注意安全,我派些人跟着你。”
崔臻鼓起脸颊抗议:“妾不要嘛。妾自己带双剑就够了。再说了,您派一堆新月卫跟着妾,那还不如直接您自己来呢。”
带着一大串人出去踏青,多不好玩!
而且,掌柜江娘子平时是不常邀请她的,此番定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月泉淮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也好。范阳城内确实是无人敢惹你了。”
崔臻撇了撇嘴。
按照江娘子的意思,是第二天崔臻先去秋霁楼,换好衣服妆扮完,二人再前往药王庙。
第二天,崔臻起得很早,是跟月泉淮一道起床的。月泉淮睡在床榻外侧,他起身的动作轻轻,却仍惊醒了身旁的崔臻。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与月泉淮一同坐起身来。
瞧着臻娘迷迷糊糊的样子,月泉淮只觉得她这半梦半醒的朦胧样子特别可爱,透着一股子娇憨可人。
于是他轻声问:“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
崔臻摇摇头:“一会儿马车上睡吧。”
竟这么迫不及待?月泉淮有些无奈。
前些天范阳一直忽冷忽热,为了让她调养好小产后损失的元气,月泉淮从未让她出过门,就怕她贪凉穿了薄衣裳,万一天冷,吹了风岂不是要添病么!
还有,厨房也不让她去了。他这些日子宁肯吃月泉宗自己带的、没吃完的咸菜,也不想让臻娘因庖厨之事劳累。
她的一日三餐和零嘴点心皆由任说去城中酒楼买了带回来,坚决不碰史思明送来的任何饮食
之前在月泉宗时,月泉淮会督促崔臻每天练剑一个时辰、再练半个时辰的吐纳调息。自启程后,这功课便荒废了许久,原本到了范阳就该捡起来,可她这一小产,又搁置了。
崔臻不说,月泉淮也是半点不提。
看来是当真把她闷坏了!
听闻史思明在范阳城郊有一温泉别馆……月泉淮心里默默盘算着,照例去了校场。
崔臻这边则是去了秋霁楼。
江娘子等候多时,见了她来,连忙把她带到三楼雅间,指了指衣桁上平展开挂着的衣裳。
“瞧瞧这是什么?”
崔臻的目光落在衣架上,瞬间愣住了。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