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暗叹一声:“吾命休矣,未能完成使命,实在可恨可叹。”
那黎军士卒三两下将何忠给擒住,走了十余里路,又唤来了两名骑马的黎军士兵,将何忠蒙上眼,一路前行,终于在渡过了一条大河后,将何忠解送到了一处军营中。
这才将何忠的蒙眼布给解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大亮,何忠打量着军营,营帐连绵不绝,估计得有好几里。
到了一处大帐前,何忠被带到了一名中年男人面前。
他穿着朴素,圆脸大耳,面相甚至有些憨厚,也不知道是黎军中的哪位将领。
“我是黎利,你是何人?”那人操着一口有些带着口音的官话,有点像广西话。
何忠惊奇不已,“你就是黎利?”
黎利笑道:“正是我,不知先生是?”
何忠沉默不答,黎利笑得更欢了,“先生身上的印信已经暴露了,可是何忠何郡侯(知府雅称)?”
何忠没说话,黎利知道他是默认了,便命人给何忠松绑,又传来酒菜,让何忠坐下吃酒,黎利主动举杯道:“先生若能从我,必同享富贵,如何?”
何忠揉了揉被绑得失去知觉的双手,恢复了点知觉,忽然抢起酒杯,掷到黎利脸上。
“狗贼,我是天朝臣子,怎么能吃猪狗之食?”何忠怒骂道。
这一杯子把黎利的额头都给砸破了皮,鲜血直流。
黎利冷哼了一声,“啪”地一声把自己杯子拍在桌面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立时有亲兵上前将何忠给押住了双手。
何忠犹自大骂黎利,不过翻来覆去也不过是背叛大明、不忠不孝之类的套话。
黎利此时却反而笑了。
“何郡侯好气节,我倒不想杀你了,我要把你送回东京(指交州城),你去告诉王通,他不想体面,我可要帮他体面了。”
然后何忠又被黎军士卒扔回了交州城下。
何忠进得城去,与杨时溪相对掩面而泣。
“我出城向东三四十里,遇到了两股黎贼,可惜最终还是没能躲过魔爪。我到了黎贼营中,黎贼要招降我,要我吃酒,被我掷了个杯子在他脸上。”
杨时溪暗叹一声“天要亡我”,问道:“黎贼营中人马几何?”
何忠也不清楚,只道:“连营数里,军容颇盛。”
杨时溪又叹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文皇帝仙去不过两年,没想到交趾已经败坏至此。”
何忠道:“现下怎么办?”
杨时溪有些怒色道:“王通那贼子要弃城,我坚决反对,只要我咬死了不签押,这阖城的军眷就走不了。”
何忠担心王通要杀杨时溪,杨时溪摇摇头,“这厮怕死,他要是杀了我,撤回内地,皇上也一样要拿他治罪,擅杀一省官长,形同谋反,他不敢的。”
杨时溪说是这么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
他便命人把四面城门用砖石给砌上了,自己每天在四门巡逻,生怕王通私自打开城门跑路。
昌江这边,黎利派人找赵辉诈降。
赵辉自然不信,黎利这家伙诡计多端,先前就投降过,被明朝任命为知府,然后又阳奉阴违,趁着明朝政权更迭,再次作乱,就此壮大,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要能信他,我还不如信一条狗。”赵辉对诸将道。
雨季快要结束了,中枢也传来圣旨,内地的援军不日将抵达。黎利这家伙应该也能意识到这一点,雨季一过,他黎利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估计黎利怀着什么坏心思呢,吩咐城外驻扎的各营,晚上小心戒备。如遇到夜袭,没有军令不得出营作战。”赵辉下令道。
果然,几日后的晚上,天下着大雨,天地之间一片水茫茫的,明军自认为这种鬼天气连鬼都不愿意晚上出门,便放松了戒备。
当晚,黎军忽然袭营。
被袭击的是南京留守右卫的营地。
高尚原本还在帐中做着美梦,忽然闻听帐外喊杀声大作。他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起来,甲胄都没披,拿起佩刀就冲出了帐外。
帐外已经零零散散有站着好些睡眼朦胧的士卒。
“他娘的,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有亲兵过来报告,黎军袭击了已方的营地,目前正在冲击左千户的营盘。
“命各千户所每一个百户为单位,集结士卒列阵,准备接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