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风忽的涌入,胡碟打了个寒颤。
“呀,你在睡觉么。”春二跳进屋子,顺手合上了窗户。
春二毫不客气地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喝,“怎么是凉的?”还顺手偷吃了一块胡碟拿回来的海棠糕。
她嘟嘟囔囔的:“大……大将军叫我来看看你。”
“他叫你来看我,”胡碟刚睡醒,猫头鹰似的晃着脑袋,“看我干嘛?”
“担心你啊,”春二看她少见的呆样,好笑道,“你失魂落魄地跑回去不知道干嘛,他说怕你死外边。”
“……”
这倒是像谢明乾的傻脑子能想出来的。
“我怕以后便没有口福,回去问问她,海棠糕怎么做的。”胡碟信口胡诌道。
“那你学会了么?”春二蹲到床前,眨着亮亮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嗯。”
“那太好了!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许姐姐了……幸好你学会了!”
胡碟望着她,眼神和缓如静谧的流水:“你怎知以后一定能见到我?”
“哦……”春二明白过来,悻悻地低下头抿住嘴。
“不过,”春二道,“你一个大男人,学做海棠糕?”
胡碟无言以对,打趣道:“女人能习武,男的不能做海棠糕?我们道观里,谁都要洗衣做饭、劈柴烧火,若不能自食其力,便要被撵出去。”
“也是哦。”春二做了个鬼脸,羞赧地笑笑。
“你如此聪慧,那你觉得,许姐姐为什么不想承认死者是她的丈夫?”春二撑着脑袋问。
“我也不十分清楚。”胡碟道,“人心比杀人手法复杂多了。”
有些问题是摸不着答案的。
“我想,”她眼中的幽深荡漾着,犹豫道,“她是不想做个寡妇,招人口舌,亦或是,想做个节妇?可她这样留下来,无论洪盛是生是死,洪老太太怎么会给她好日子过?”
“是呀,”春二点头,“她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胡碟苦笑一下,没有回答。她知道大昭这样的情况,女子要求存是艰难的,但也总得迈出这痛苦的一步。
她愿意帮忙,却没有人肯。
她知道答案了。
难过,是因为她救不了任何人。
胡碟起身,走到那副魏华存画像前,想起离开时云江问她,你还回来么?
她那时撒了谎。
来禹城找赵家线索只是为了自保,保护母师和家乡的大娘大妈们。
至于她的心愿,已如沉沉眼皮,昏睡过去。
那坠崖感似无限的轮回将她包裹,身心俱疲。
她或许不会回头了。
“祖师,我当了逃兵了。”她心里道。
后来的南都手札里提起许梅香,她写上一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是她叫我此生唯一一次回头,也是唯一一次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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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乾坐在县衙住处的屋顶上喝着酒,有一口没一口。
他想起胡碟出色的能力和怪异的举动,想起自己的怀疑和阿九带回来的消息,将那本《云逸杰三庚辨尸》翻了又翻。
一枚嫩绿的树叶飘飘悠悠到了他跟前,他抬头,瞧见茂盛的梧桐长了新叶,满眼清新的浅绿,阳光直直穿过,晶莹透亮。
一人纵马,飞身入庭院。
他蒙着一只眼,提着阴恻恻杀气十足的一柄剑。
“甫泽,那采药郎有消息了。”
谢明乾抬掌,道:“慢。消息明日直接讲给胡碟听,我知道她的身份了,必须要请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