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唉,但还是要想办法进去呀。话说回来,如果王给事要通过几尊小罗汉把我们引向最终的目的地,他为什么不直接把最后一个提示给我,却让我们一个一个找,还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因为还有别的人在找,王维要把战线拉长,他希望你更快。”
她默默摩挲着小罗睺罗,泥塑不会说话,没法告诉她那个淡泊出尘的长者是怎样执着地要把一件真相告诉她。
“而且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继续说,“和那个吕蒙恩脱不开关系。他手里还有军队,我们要更加小心。我们最好半夜出发,毕竟走去东宫要很远。”
“说起这个,我把巴瑞施玛放了,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我是想带着的,但是当晚......”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在沙漠里经常把骆驼马匹杀来吃,还是人最重要嘛。”
她笑一笑。地窖里燃蜡烛不太安全,阿忍便将珊瑚扇抱在怀里,那颗珠子散发出的光芒将周围一圈都照亮。她之前拆了个柜门做床板,上面铺了几层包裹商品用的绒布,躺上去仍觉得硌得慌;现在她要给伽衡也做一个小床铺,伽衡说不用麻烦,他往地上一躺就能睡觉,况且天气热,地底下更是不透气。
阿忍只得作罢,指着自己地铺的斜对角,“你睡那里。”
然而对角距离她太远了,明珠的光照不到,伽衡走过去后就完全没入黑暗里,她连身影都瞧不清楚。“伽衡,”她轻声道,“你怕不怕黑啊?”
阴影中传来快乐的笑声,“我说怕的话,你会让我靠过去吗?”
她不搭话茬,听起来是不怕。“我们明天丑时动身吧,可惜长安现在不敲钟了,什么时候也不知道。”
“教你一个办法,睡前一直惦念着过会儿要做的事,只会提前起,不会晚起的。”
“真的吗?”
“前提是不算太累。”
阿忍盘腿坐在地铺上,地窖里虽然气闷,但好歹阴凉,两人这样遥遥对着小声聊天让她莫名觉得愉悦安心。“好吧,那你现在就按照这个方法睡下,明日凌晨记得叫我。”她得到伽衡模模糊糊的一声“嗯”以后,便合眼开始默念地藏经,超度亡者是她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
她知道是有用的。自己每念一个开头,便能听到些窸窸窣窣、若隐若现的声响,像抚弄窗纸声,又像有人在哭泣,激烈的悲恨向她铺天盖地而来;再念,杂念消散、心境澄明,一切动静渐渐安息,似有温暖的光明照彻通天的路途,那些人纷纷离去;结束时,远处有个遍体金光的身影静静站立着。
静虑深密如同秘藏,安忍不动如同大地。
这是《地藏十轮经》中对地藏王菩萨的形容,也是义父为她起名的出处。
她睁开眼,也不知道外面的天有多黑,对角一点动静也没有。阿忍忍不住走过去看他,拿袖子遮着珊瑚扇,怕亮光把他弄醒了。伽衡是侧着身子睡的,枕着自己的胳膊,安宁的神态和他平日对别人时别无二致,他只在面对她的时候有很多表情。
她第一次长时间的、目不转睛地看他,发现他可能才十八九岁。怪不得这样热情,还是个年轻的孩子呢,她想,然而自己的长相尤其显小,他肯定不知道自己比他要大。
阿忍轻轻走回去睡觉去了。果然还是不该睡太晚,她简直感觉自己刚闭上眼,下一秒就被摇醒了。不过别的什么人来唤她,她半天都清醒不了,伽衡的气息一靠过来便催着她的心跳奏出了长安钟鼓的气势。她立刻站起来躲开,盘头发的时候,看见他脸颊还有袖子上褶皱压出来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