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天光被血雾吞噬时,战场已成人间炼狱。
晋水不再流动,水面上漂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像铺就一条通往地狱的血毯。
张璟川让各部返回军营,
太原城外那些顺军尸首则留给太原城内的顺军去清扫。
曹明胜坐在由骷髅头垒成的凳子上,脚边堆着十几坛酒。
他一边饮酒,一边擦拭着自己的甲胄和铁枪。
每当用剃刀去刮甲胄缝隙里的血肉,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混着不远处伤兵营的惨叫,竟成诡异的安魂曲。
张璟川让他在营帐里好生休养,不让他处理军务。
所以骠骑军的一切事务皆由亲卫营统领和曹明胜的副将一起打理。
曹明胜没有食言,他现在已经成为张璟川手里的刀子,
无论是在京城马踏门阀,还是最硬的仗,都由这把刀子去见红。
岂是张璟川对曹明胜,一半是器重,一半是爱惜。
当然,
张璟川也是真正把曹明胜当朋友去处的。
他喜欢曹明胜这把刀子,但又不想让他真正成为一把嗜血的屠刀。
不然,
他也不会让陈圆圆帮着给曹明胜介绍对象。
中军大帐内,
张璟川沉着脸,翻阅着此战的伤亡情况。
对于倭兵的伤亡,张璟川压根儿就不在意,因为只要他愿意,可以给郑成功组建三万,甚至是五万倭军。
真正让张璟川肉痛的,还是骠骑军。
这两万骠骑军可是根正苗红的辽东兵马,那都是用清虏淬炼出来的。
一万五千骑去灭掉三万铁鹞子,若是换成满骑军或是蒙骑军,恐怕也打不出这样的成绩出来。
毕竟是重骑正面对冲,没有那些花里胡哨,兵力、斗志、综合战力才是决胜的关键。
帐中,
徐安国、郑成功、孙文焕、马宝正在大快朵颐。
马宝过来,是来送粮草辎重的。
他在清源和祁县附近召集旧部,说服城中顺军归降燕国公,收效甚大,也就十几日的功夫,就招揽了三千兵马。
而且这些兵马还都是十八到三十岁之间的青壮。
加上他麾下原本的三千人,他手底下已经有六千兵马了。
就在这时,
崔尧撩开帘子进来禀报道:“公爷,太原城里有使者求见。”
此言一出,
正在大口吃肉的将领们纷纷停了下来,将目光看向首座上的国公爷。
“让他进来吧!”
很快,
崔尧便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不到四十,一副文士打扮,腰板挺直,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军师!?”
马宝看到来人竟是李岩,不由脱口而出。
在顺军中,李岩对马宝颇为看重,所以对其也是多加照顾。
李岩在看到马宝时也是一愣,“马宝,你还活着?”
他的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但同样也能看出震惊之余的欣喜。
“我在寿阳时,被徐总兵围困……所以就……”马宝的脸上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无妨,”李岩笑着点了点头,“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活着就好。”
马宝咧嘴一笑,赶紧向首座上的张璟川介绍道:
“公爷,这位便是李闯王身边的谋士,也是军师,李闯王有如今之局面,军师功不可没!”
李岩以儒生之礼,朝着张璟川躬身一拜,道:
“在下李岩,拜见燕国公!”
“无需多礼,”张璟川左手虚抬,“李自成让你来见我,所为何事啊?”
“禀国公,”李岩如实道:“顺王并不在太原城内,在东面的骑兵出现时,在下就已经让人带着他突围出去了。”
此言一出,
在座众将皆是一怔,眼里满是讶然。
“那城中何人主事?”张璟川不由问道。
“正是在下。”李岩不卑不亢道。
“…………”众将不由一窒。
自古以来,哪有主帅或主将自己出事敌营的。
一旁的徐安国咧嘴笑道:“鱼儿自己跳进锅里,这事儿我还是头一回见。”
郑成功附和一句:“心倒是挺大。”
孙文焕抿了抿嘴,脸上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