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先生也是面面相觑,苦笑难尽。他二人属名请帖之上,本来是要在竞卖会上做一做功课、和余慈培养些交情,哪知事态频发,根本就找不到交流的机会。
可是,若真的由余慈那边“生事”,真惹出祸来,联名相邀的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二人并非是孤家寡人,一个代表八极宗,一个代表天篆社,有些事态,也是万万回避不得的。
“唉,余真人背负上清一脉的声名,想来也不好屈居人下。只是这样硬来,还是不甚妥当……我去打个招呼吧。”
“有劳先生。”
作为宗门修士,孟都公子也要避嫌,倒是天角先生地位超然,有些事情做来,最是自然。
烟霞岚光障覆盖之处,都是在一个阵势体系之中,只是各自分割区域罢了。当下天角先生便驱动身外云雾,往几位长生中人的方向而来。
有天篆社的名头依靠,他与正一、黄天二宗,其实都保持着比较良好的关系,先向那边拱手,做全了礼数,就停在这边,向余慈所在远远招呼一声:
“余先生……”
这一系列做法,自然也是某种暗示,就看余慈是否领情了。让人庆幸的是,余慈大概终于理解了是什么缘故,笑了一笑,座下白云飘动,往天角先生的位置移过去,高度自然降下。
身后雪枝长吁口气,只觉得两腿软绵绵提不起劲力,只能闭目喃喃念了几声“巫神保佑”。
天角先生也是长出口气,随即就露出笑容,再施礼感谢余慈前来:“世事难料,妄自邀真人到来,实是有些不妥……如今这环境,着实不太融洽。”
“倒是能看得出。”余慈微微一笑:“气氛严峻,情绪紧张,不知要添多少麻烦。”
天角先生感叹:“正是如此。”
殊不知,他所认为的“麻烦”,和余慈所说,完全不是一码事。
天角先生确实是位纯人,先是以孟都相邀的理由,请余慈过去相叙,也见缝插针,给余慈解释了一番刚刚发生的变故,末了叹道:
“应该就是海人异族遗宝惹出了问题。当年罗刹教横扫东海,灭绝海族,固然是扩张领地,不过对其独有的传承也很感兴趣,否则也不至于还锁拿遗民,发往血狱鬼府,留了一支血脉……虽不知随心阁如何介入此间,总的来看,还是轻率了。”
余慈只是微笑,不予置评。
那边孟都公子不可能大咧咧等在原地,也是借机移转过来,殷勤招待,便如半个地主之般。
这时余慈倒又像是温文君子,和二人客套起座次安排,正你推我让之时,清罄之音悠然穿透云雾烟气,响在每人耳畔。
孟都公子便笑:“罄声三响,各方座次就要定下,不能再轻易移动,咱们就不要再客套了吧……”
他也是顺口道出,然后就是一激,担心余慈联想到什么,哪知余慈倒也干脆,呵呵一笑:“今曰之会,便和二位凑在一处,增长见识了。”
“此为孟都之幸。”
说话间,烟霞岚光障中央,也就是移山云舟上层甲板的观景高台之上,行来一位佳人,锦衣云袖,暗花披帛,手持碧玉如意,髻插雀屏之钗,姿容雅致,神色恬淡,足踏烟云,飘飘然真如谪仙之选。
来人正是沈婉。她到高台正中,碧玉如意轻击案上玉罄,又一声清音荡漾。
本来还有些噪噪低音的会场,顷刻间安静下来。
面对云雾中辨不清形貌的人影,沈婉忽尔嫣然一笑,明眸顾盼,四方作礼,却又是温和可亲,烟云之中,只听她轻柔笑语: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早年在阁中随各位掌柜修学术算之时,妾身尤其精于预算一科,何时何地何人,将做何事,开支如何,莫不精熟……细算起来,移山云舟悬空半曰当耗三千钱,泊阵启合四百钱,防御阵势开闭三百五十钱,招待各位的花费,人均两钱!”
随他话音,云雾中有清茶、糕点、水果等物,通过特殊渠道移转过来,卖相精致,香气袅袅。两相结合,便有人失声而笑。
这边,天角先生拿起一杯热茶,轻声赞叹:“当真有大将之风。”
话音未落,便听沈婉语气一转:“所以今曰,本来不打算动用这烟霞岚光云座的,概因此阵一开,防御阵势一个时辰当加耗二百七十三钱……”
天角先生一口气没憋住,呛出茶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