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场面,远远超出了余慈的预料。
离幻天仅余的虚影彻底扭曲了,甚至是被吸收,其中抽取万魔池的魔意恶念,已经积蓄到临界点的恐怖力量,就那么被调转过来,纳入到城墙残垣的体系中去。
墙体微微颤动,已经冻结的血海,却是开化了。
万千魔头凶物还未从解冻的变化中回神,其身具的负面凶念情绪,便被无休止地抽出,再通过血海浪潮,输入到城墙里去。以至于墙体上那些虚影,都给撑得饱满真实起来。
三千六百年血战,究竟浸入了多少战意凶气啊!
余慈惊讶于太渊城不屈的意念,却不会将主导权拱手相让。
事实证明,绝凭着气魄、意志,或是仇恨,是奈何不了罗刹鬼王的。太玄封禁的神通倒是很适合用在此处,余慈就利用太玄冰解的神通,不断地调节、运化血海上传递过来的负面凶念情绪,通过其在城墙残垣上的传输运输,不断熟悉符纹结构,也一点点地分析太渊惊魂炮的奥妙。
如此数遍,某个想法忽然又跳出心湖:真像啊。
所谓的“像”,正是之前余慈想到的“诛神刺”。余慈曾经以诛神刺为根本,在天遁宗秘术的基础上,创出了“熔炉”心法,故而对里面运化的机理非常熟悉。
如今看来,太渊惊魂炮的内部运化之道,虽不如诛神刺那般炼之又炼,纯之又纯,但还原它的基本原理,真的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现在再想想,太渊城出土的昊典诛神刺残本,莫非真有些弯弯绕绕在里面?
数劫之前的秘事,终究无法让余慈分心太久。现在也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去一一分析、整理,乃至于反思。
看一实一虚两样太渊惊魂炮吞噬合并,他必须要为之前错误的思路反省了。
无论虚实,两样太渊惊魂炮都蕴育着独特真意,是某种意志,也可以说某种情绪的残余。正是由这种奇妙的力量驱动,原理相同,结构近似的两样太渊惊魂炮,才有了本质上的差异和冲突。
在与罗刹鬼王交战之初,余慈摄走了三宝船,斩灭了船上修士涌动的情绪,以为用这一招,就可以避免在罗刹鬼王最精擅的领域与之对抗。
可最终,罗刹鬼王给他上了一课。
只要那边愿意,情绪的力量无处不在,情绪的层次包容万物,在罗刹鬼王那个层面,完全可以将其独有的情绪力量,化入天地万物之中,同样也挑动起一切生灵相关的反应。
他最初的避让,先天就输了一着,使得罗刹鬼王趁虚而入,若非有玄黄这张暗牌,有太玄封禁压住阵脚,此时他也只抱恨远遁,在难以计数的漫长时间中,吞下这颗苦果。
要想与罗刹鬼王交战,情绪层面的交锋不能躲,也躲不过去。
余慈心念微动,眨眼的功夫,他又重新立在真实之域之上。
他也从没有脱离过,只是,心内虚空内外终究还是不一样的,那脱离人世浊海,凌绝天下,遗世独立的意味儿,很容易带给人别样的感悟。
此时余慈离开心内虚空,自然而然就站在相对超然的位置,观察天地法则体系,观察神意纵横舒展,观察情绪流动变化。
心内虚空中,“吞噬”已经完成,但相应情绪的运化仍未停止。
因为除了那座来自太渊城的城墙断垣,自蕴真意之外,与之相接,封禁着罗刹鬼王仅存一点儿气机线索的太玄法力之中,同样有着类似的东西。
以前余慈感受不到,是修为和见识的问题,如今感受到了,便发现太玄、太渊之间,颇有“共鸣”之处。
至少,它们都将罗刹鬼王视为最危险的强敌。
如此就有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如果太玄魔母有太渊惊魂炮这样的利器,会怎么做?
作为此刻真正的掌控者,在对待罗刹鬼王的问题上,余慈亦站在同一立场上,他又会怎么做?
这一刹那,余慈不只是感受到了近于本能的“情绪共鸣”,甚至还有那丝丝微妙的智慧交流。那是蕴藏在太玄真意、太渊惊魂炮之中的玄妙法理,和余慈战斗意识的“共鸣”。
真实之域中,余慈自然而然地捕捉到罗刹鬼王的“方位”。
或许,用“层次”来形容更恰当些?
这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他已经锁定了目标——代表着自开战以来,全面被动的局面就此终结。
这一刻,他真正理解了太玄封禁之妙义,那应是建立在动静法则上,深蕴宇宙之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