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余慈像是钉子一般钉在地上,动也不动,片刻之后,激涌的血液才轰开了冰寒,也带动情绪和思绪:
不管罗刹鬼王是如何看破,她通过白莲,选择在这种时候……到这种时候再讲,等于是财帛之前,动摇人心;也是在登高之际,凿断了落脚地!
好狠哪!
前方,白莲身影渐至于无,模糊中,看得出是向他微微欠身,似表歉意。
同时,悠悠之语,流转下来:
“人心污浊,谁可出而不染?天道变易,孰能定而不乱?”
缈缈尾音中,莲花凋谢,灵池枯干,忽地虚空乱流再起,甚至比之前在外围所遇的更加猛烈,奔涌来回,霎那间已是天地移换。
羽清玄反应迅速,再次锁定余慈,扣着他的肩膀,在虚空乱流中紧绑在一起,但包括邵天尊、楚原湘等在内的其他人,又是不见踪影,四散开来。
等二人从虚空乱流中脱身,依旧是水波扫荡,隆隆轰鸣,眼前场景已经大变,非但不是原本所在的虚无越衡天,恐怕连东方八天都不是了。
余慈静静观察四面环境。眼下他这状态,似不能称为“淡定”,可是情绪的流动还是被压在了层次清晰的思绪底部,翻不起浪花,也隔了厚厚一层,显得不那么真实。
只有一个个念头,出奇平顺守序,流淌出来。
这下是彻底暴露了,而几乎所有人都打散……这是不给他解释、含混的机会。
白莲掀他老底,掀得狠;分隔各方,也分得恰到好处!
当时的环境下,“上清后圣莫须有”这个惊天秘闻被爆出,确实是给了余慈当头一棒,可那种情形下,要说各方就此翻脸,也是很难。
原本最有实力的论剑轩一方,没有出现。
八景宫也好、清虚道德宗也罢,不管心里怎么想,都还是要脸面的。
余慈身边则有羽清玄这位地仙大能,真论实力,依旧是当时各方修士里最拔尖的力量。只要应对及时、到位,未尝不能镇住局面,借整体的氛围,将“上清后圣”之事的影响临时降到最低。
可白莲这么一搅,众修士散落各方,没有了团体的约束,心中的想法,自然蔓生,趋向何方,就完全不可控了。
从现在起的一段时间,各方的混乱,恐怕要持续一阵子。可一旦回过神来,人们就就有了方向。
余慈相信,他们会做两手准备:
一手对罗刹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萨;
一手……就是对他!
而且前者是防,后者,则要主动得多。
余慈缓缓踱步,思绪层层而出,仍然有序。或许,是他潜意识里,已经对眼下的局面做了准备?
至于从大形势来看,罗刹鬼王这一招,也是打在了痛处。
八景宫正在转变战略的关键期;洗玉盟刚刚有一点儿统一意见的趋势,他的上清体系则刚刚搭建起来,“外道神明”这招神来之笔,正有蓬勃发展的势头。
如此正是各方合流、共同对抗罗刹鬼王的契机,偏在这时,“上清后圣”变成了一个虚无的概念,“太霄神庭”甚至成了大黑天佛母菩萨的掌中之物。
余慈、或曰上清宗立世的根本、各方合作的基础,就此轰然崩塌。
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可以预期,以前那些对“后圣”寄予厚望的,恐怕不免失望;一直忌惮的、戒备的那些人,也必将反弹。
洗玉盟这边,不说以后,就是现在,刚刚那些修士,对太霄神庭,摩拳擦掌要加一把力的,恐怕也不在少数。
白莲给了他们充分的理由。
两边都是麻烦缠身,对面的抗打击力,似乎要强过一筹。
余慈忽而失笑,此时,他也察觉到,旁边羽清玄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未曾稍移。
“羽宫主?”
“你的状态……不错。”
“呃?”
“平时虽有些毛燥,然而临大事有静气,殊为难得。”
“多谢羽宫主夸奖,其实……”
“我没有夸你,因为当年师尊没有依约回来,我和绿波在宫里相对而坐的时候,也是这么个状态。”
“……”
羽清玄忽又转了话题:“之前白莲招揽你,你向她要人,要的是师尊吗?”
她说的显然是太玄魔母,余慈点点头:“是,还有就是……”
“嗯,我知道。”
羽清玄微微一笑,没有让余慈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