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杞对上武红烛泛着杀意的眼神,白日间濒死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不过,此时他反倒不害怕了。
一死而已。
又不是没有在她父亲的手里领会过。
杜杞坐直了身子,面带挑衅:“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很不好受吧?实话告诉你,他的头,是我砍下来的,足足砍了三十六刀——”
“你去死!!”
武红烛发了怒,一道残影掠过,来到杜杞跟前,拎小鸡般地拧起杜杞,用力往屋顶扔去。
乔策阻挡不及,眼睁睁看着杜杞撞破了茅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飞来,接住了杜杞单薄的身子。
“阿杞!!”
“杜,青,衫。”
武红烛看向来人,右眼淌下一串清泪,却在下一刻放声大笑。
“好!好得很!好得很!”
纵然我待你百般妥协,千般容忍,你我终究还走到了这一步。
她拔下头上玉簪,运起内功,那玉簪带着一股强大的掌风,如利箭般朝杜青衫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杜青衫腾出手,化了玉簪的凌厉之气,急速抱着杜杞往一旁一瞥。
那玉簪便直直飞到身后几丈有余处高大的树干之上,将那七十年老树的树干刺出偌大一个窟窿。
而玉簪也在穿过树干之后,咔嚓一声脆响,断成了两截,掉落在杂草之中。
怀里的阿杞气息虚弱,杜青衫顾不得与武红烛纠缠,抱着阿杞,几个旋身,消失在树影斑驳的苍茫夜色。
乔策走到武红烛身侧,轻唤:“门主。”
看着杜青衫离去的方向许久,武红烛蓦然泪流不止。
“我杀了他最疼爱的弟弟,我和他,从幼时的玩伴,终究还是变成仇人了”
她方才用了十成功力,杜杞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硬生生承受了她一掌,不死也得伤。
乔策一顿,将手底下的人查探得来的,两年前杜府一案,乃是镇远镖局所为的消息咽了下去。
方才在杜青衫面前出手重伤杜杞就让她这般心碎,若她再知道自己的父亲竟是杜青衫的杀父杀母仇人
乔策怜惜地看着眼前失意的女子,想了想,安抚道:“宋归尘医术超绝,她一定会将杜杞救好的”
这话他说很心虚。
作为武红烛的贴身亲随,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家门主的功力。
适才她见到人首分离的亲生父亲,本已经肝肠欲裂,又被杜杞的言语一激,更是悲痛欲绝,出手便没了控制,完全将一身功力用在了杜杞身上。
那杜杞只怕是,阎王爷不收也不行了。
“呵,医术超绝,恐怕也有束手无策之时。”
悲伤过后,武红烛平静了下来,冷冷开口,命令道:
“乔护法,传我命令,立即通知开封门众,不惜一切代价,擒拿杀害我爹的真凶,我要将他的头拧下来祭奠我爹。”
乔策虽有异议,仍然顺从地应下:“是。”
“还有,我爹当年究竟为何诈死,也给我查!”
“是。”
杜杞不见了一整天,李崔哭红了眼,怎么也不肯入睡,一直跟着宋归尘等人守在堂屋,眼巴巴地等候。
“姐姐,阿杞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宋归尘摸着他的脑袋,“阿崔别担心,快回屋睡觉,明儿一早,杜哥哥就将阿杞带回来了。”
“不,我要等阿杞回来”
宋归尘拗不过,只得由他。
“那你先在这塌上坐一会儿,天冷,当心着凉。”
“好。”
四更已过,塌上的阿崔逐渐打起瞌睡。
思思挑亮了煤灯,朝宋归尘一笑,替李崔掖了掖被角,叹道:“阿崔和阿杞兄弟情深,着实难得。”
“是啊,阿杞那孩子,最开始不说话,连在他哥哥面前都不愿开口,却能不厌其烦地解答阿崔的问题。”
“小尘!”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杜青衫落入院中,抱着杜杞冲了进来,“小尘。”
思思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宋归尘还是第一次见到杜青衫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又看到他怀中不省人事的阿杞,顿时心提了起来,连忙上前查看。
“阿晏勿急,让我看看。”
杜青衫将杜杞放到里间床上,心急如焚地在一旁等候宋归尘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