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之话音刚落,忽见对面樊楼前长长的队伍末端出现了不小骚动,原本耐心排队的众人你推我攘地往相反方向去。
顾行之竖起耳朵张长脖子:“好像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
顾易闻言心中一紧,连忙跟着众人的脚步,疾步往汴桥上走。
来到汴桥,商人游客以及春闱考生们将两岸挤得密不透风,顾易兄妹三人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只见地上躺着个脸色青紫的书生,杜杞和阿崔浑身湿透跪在书生身侧,杜杞正吃力地给书生做心肺复苏。
顾易见状,提了一路的心稍落。
见到熟悉的人,阿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顾大哥,阿杞哥哥他,他,他吓死我了。”
“不哭不哭。”顾易安抚了阿崔,见杜杞满头汗水,地上的人还没有苏醒迹象,忙将杜杞换下来,亲自上阵。
杜杞脱力地退到一旁,对顾易讲:“我和阿崔沿着汴河往樊楼走,无意间看到此人欲跳汴河。”
这会儿功夫,顾易额头上也已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地上的书生依旧没有动静,周围看客纷纷摇头:“救不活了,你看他脸都青了。”
顾易并未停下按压书生的胸腔,又过了几息,连杜杞都开始沮丧摇头之时,书生终于有了动静,剧烈地咳嗽之后,悠悠转醒。
“呀,活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书生双眼茫然地看着擦汗的顾易,苦笑一声:“公子何苦救我,不如让我一死。”
顾易指指杜杞:“是他救的你。”
书生的目光往杜杞看去。
“兄台身长八尺,百斤之重,阿杞他年方十二,身形瘦弱,却不顾自身安危入水将兄台救下,若兄台心安理得,汴河就在眼前,兄台再跳一次,在下绝不阻拦。”
书生讷讷看着浑身湿透,犹在淌水的杜杞,眼眶一红,猛地一抹脸,扑通一声朝杜杞跪下:“在下张远,小兄弟救命之恩,张远结草衔环,来世必当报答!”
“张大哥快起来。”杜杞将张远扶起,不解地问,“张大哥因何想不开,要跳这汴河以自戕呢?”
“诶!”张远重重一叹,“在下乃华阴县人氏,寒窗苦读数十年,此番进京赶考,本以为能金榜题名一朝入龙门,不曾想,竟,竟又没考上!”
众人:
紫萤翻了个白眼:“此次不成,两年之后再考不就是了,何必因为一次春闱葬送自己性命呢!”
真是读书读成了书呆子!
张远凄然一笑:“姑娘说得轻巧,因为读书,在下读得是家徒四壁,父母皆亡,连妻子,也因忍受不了贫苦弃在下而去。如今身无长物,被客栈老板赶了出来,连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两年,两年何其漫长,在下连明天的太阳都不知能否见到,又何敢奢求两年之后!”
“这”
紫萤语塞。
她毕竟出生富贵,没有经历过张远所说的“家徒四壁”,但今次从杭州来京,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贫民流民,因而一时对张远的遭遇生出无限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