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叹息着挥手让他坐下,然后道:“听周世发说,你当时还回过广宁?”
张东继续道:“回大人,小人是回去过,当时人心惶惶,许多人逃往山海关,路上到处都是死人,我们兄弟好些有家人,无法走去山海关,我们躲在野外,没有吃食,二来也想着朝廷或许马上会派大军来收复,当时老奴贴了告示让百姓回城,我便和齐文回广宁打探,看了城中情形,顺手抓了一个奴兵,拷问之下得知他们要把人都抓去为奴,是以我们马上又离开,后来果然如此。”
陈新赞道:“深入狼穴生擒奴兵,张兄弟好胆量,不知可练过功夫。”
“小人习过些拳,又一向做的杀头生意,擅长短刃和徒手搏杀。”
“那张兄弟又如何审问那奴兵?”
“建奴原本没有文字,他们族中七成说蒙语,三成说我大明语言,广宁控扼辽东与蒙古交接,马市之中蒙人往来交易甚多,是以小人会说蒙语。
陈新点点头,如果是真的擅长这两样近身功夫,定然是胆气极强的人也很符合他打行的身份,张东的这番问答仍然没有表现出任何破绽,而他肯定也没有经过反审讯培训,陈新基本相信了他的身份背景身边的周世发听了,也对张东非常满意,他心目中就是这类人最适合干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不知张兄弟你可有家眷?”
“没了,当时从广宁出来之时还有一妻一妾,和一个不满岁儿子,后来死在路上了。”
“哦。”陈新摇头叹气问道“听闻十三山众百姓十分壮烈,守在山上誓死抵抗那建奴也奈何不得,张兄弟当时在山上,可知为何最后功亏一篑。”
“小人确实在山上,杨三也是广宁打行中人,武艺高强,人称大侠,原本与小人就认识的,所以小人上山后,他便委派小人守一处山口,每次计议也都叫小人参与当时山上数万人草根树皮都拿来当吃的了甚至抓到一只山鼠也是厮打抢夺,杨三连连派人去山海关求助但各位上官一直推诿,山下的建奴不断招降,结果另外一个头领毕麻子动了歪心思乘杨三下山之时作乱,结果山上自相残杀,不战而溃,数万人最后只逃出千人到宁远。”
陈新留意到张东的眼睛开始上转,但是仍然不紧不慢的问道:“那毕麻子作乱之时,张兄弟你如何逃脱的?”
陈新一直面带笑容,张东此时已经不开始放松许多,语气也轻松了一些道:“小人与毕麻子一伙拼杀,手下兄弟死了大半,山上众人饿了许久,一旦杀起来就是谁都不认,满山都是乱砍乱杀的人,小人已经无法存身,带了齐文逃下来,一路逃到了宁远。”
周世发叹息道:“十三山坚持了那许久,各位上官稍稍用点心,如何会让这数万义民白白死去,你们一路逃出,路上应当也是惊险非常。”
张东的眼神又恢复到回忆的状态道:“正是,山下建奴四处截杀,我们都是乘天黑逃走,建奴在各处道路点起篝火,路上不敢出一点声响,好在有一位十三山的乡民同行,找个能攀爬的险要山崖越过了建奴阵线。”
陈新突然问道:“张兄弟你的家眷呢?难道你在山上之时没有带走他们。”
张东稍稍愣了一下,眼睛又往左边和上边转去,口中说道:“妻妾都在山上失散了。”
“儿子呢。”
张东反应也很快,马上道:“儿子由小人背着攀下了山崖。”
陈新盯着张东,这人眼神稍稍有点慌乱,但整体仍然很沉静。
张东眼睛一直在往左和往上,脸上却是一副痛苦的表情道:“但小人还是没能把他救出来,我们出来后正好碰到一股游骑,小人的儿子醒了,他一向吃不饱,一醒了就要哭,为了让大伙不被抓到,小人捂着儿子的嘴鼻,没想竟然捂死了,小人十年来时时有愧于心。”
屋中的几个亲卫都露出不忍的表情,陈新摇头叹道:“张兄弟真英雄也。”他站起来到“张兄弟以后跟着周大人好好做事,定要让建奴血债血偿。”
张东再次跪下道:“谢大人。”
陈新让周世发扶他起来,张东见陈新表了态,满脸高兴,又跟周世发表忠心,陈新对他再勉励几句,周世发便带着张东往外走去。
陈新突然在后面问道:“张东,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张东愕然停下,他没有丝毫防备,转头张嘴看着陈新。
陈新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儿子几岁几个月。”
张东有些结巴道:“张,张小,小,一,一岁。”
周世发看张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