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了,眼泪淌了出来。
“皮贤啊,三秀结婚了,就是今天。”我好象有很多话要跟皮贤说,“我到沙河找你,你都没在,这些年都怎么过的?”
皮贤不再恐惧,“嘿嘿”的笑着,我不知他听懂我的话没有。
天慢慢黑了下来,远处的锣鼓声已经没有了,风肆无忌惮地吹着,皮贤单薄的破衣服耐不住这风的侵袭,身子蜷的更紧。我又回到家里,跟娘说:“家里那件破棉大衣还在吗?”
娘问:“你找它干吗?”
我回答:“皮贤回来了,我想给他穿。”
娘狠狠地说:“不给他穿,扔了也不给他。”
我有点生气了,说:“皮贤这么惹人恨吗?看样子他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娘叹了口气,打开柜子边找边叨咕:“他偷了我们那么多鸡,就你心好,还给他衣服穿。”
我拿着棉大衣出来想,人的恨怎么有这么大,这么长久,可以泯灭对生命的尊重。
第二天一早,我拿着两块大饼到供销社,看见有几个人站在西墙头说着什么。走近一看,皮贤已经死了,身子靠在墙上,头歪着,露出了安详的面孔,身上盖着棉大衣,腿伸的很直,手里捏着一张照片,一张皱得模糊的照片,我把它拿在手里,照片上模糊的人影,两根长长的辫子搭在胸前。
我把照片放进皮贤的衣兜里。村长来了,找了几个人把皮贤从我身旁抬走了。
我回到学校,肖光锐问我家里出啥事了,我跟他说了。肖光锐长长的叹了口气,无言的拍了拍我的肩头。
云朵里的鱼 (8)
八
我毕业就留在省城,分在省农科院下属的一家农业科技推广公司。暑假也没回家。香港即将回归,城里到处是彩旗、标语,香港回归那天晚上,走在街上,到处都是人,我就跟在人群里。也不知过了多久,人渐渐少了起来,街上一片狼籍,我一个人又转悠了半天才回去。香港回归后一个月去单位报到,接待我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她让我填了七、八张表格,又让我拿这表格到各个部门签字。这公司人倒不多,部门却不少,等把字签完,腿已经发涨、发酸。中年妇女跟我说到三楼和主管人事的一个蒋副总经理见面,看他有什么安排。
我又匆匆跑上三楼,找到了这个副总经理。他看起来大约有四十多岁,个子很高,很瘦,脸很长,颧骨很高,眼睛深深凹下去,鼻子尖有个钩,我从相书上知道这种人比较狡猾,心眼也不好,有点紧张。我敲了门,蒋副总经理仔细看了看我问:“有什么事吗?”
我咽了口唾沫,走到他办公桌前自我介绍一番,蒋副总经理点了点头,示意要我坐下。
“我代表公司欢迎你,新鲜血液嘛。”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你可能知道些公司的性质,就是为农科院服务,把农业科技成果转化成产品,转化为生产力。”
蒋副总经理举起细长的手,在空中做了一个优美的姿势,说:“虽然我们人不多,但作用很大,全省的农业科技的推广都在我们这块,责任很大哟。”
我听了这句话,把身子调整了一下,仿佛担子真的落在我身上一样。
蒋副总经理接着说:“我们国家是个农业大国,我们省又是个农业大省,农业就显得非常重要。现在国家又提出让农民增收,怎么办?”
蒋副总经理摊开双手,凹下去的眼睛看着我,仿佛要我给他答案。我动了动嘴唇,不知怎么说。
蒋副总经理看见我这个样子,露出微笑,接着说:“要提高农业的科技含量啊,科技含量提高了,农民就能增收,农业才有希望嘛。”
我不住点头,手脚开始出汗了,蒋副总经理站起来隔着办公桌拍了拍我肩膀说:“年轻人,担子很重的,前途也是大有希望的哟。”
我临走的时候,蒋副总经理跟我说在我没来前,已经把工作安排了,叫我到推广部找蔺部长。
推广部在二楼,我又蹬蹬下楼,找到部长办公室,蔺部长又教育了我半天,把我带进一个大办公室,里面有四个人,在说这什么,气氛很活跃。
蔺部长叫大家安静,说:“今天我们来了新同志,大家要对他多关心。”
蔺部长接着向我介绍了办公室里的几个人。我来报到前,一个同学告诉我,到单位除有职务的称呼他职务,没有的一律叫老师,即便比你早来一天,也要叫老师。
四个人中有三个男的一个女的,看起来岁数较大的姓石,头顶秃了一块,但四周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