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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年真是中国年,国家喜事不断,先是申办奥运成功,接着又如愿加入世贸,举国欢庆的劲还没过的时候,足球又出线了。国家好了,老百姓就会好,我认这个理。只是走的街上的时候见到很多人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生活,一样的摆摊糊口,一样的蹲在街边擦皮鞋,一样的在垃圾堆里翻有用的东西,才知道世界并没有改变,很多欢乐只是短暂的一支插曲罢了。
城市的交通越来越拥挤,路越修越宽,车子越来越多。很多人都说现在的人是最累的时候,要买房子、买车子,哪有空闲养儿子。人被欲望折腾的够戗,几经沉浮,才发觉自己得到的奢侈品只是过眼云烟。书是没少看,道理谁都懂,就是谁也不愿意,也不可能跳出局外看世界。缸里的水是黑色的,谁能说我在里面漂浮,身子始终是白色的?
唐思出团到青岛了,文燕陪蔺总出差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几颗水滴,希望不要在我熟睡的时候掉下来,那样我会惊醒的。这段时间我睡眠成问题,经常半夜无故醒来,再睡着很困难。我脑子里胡乱的想着,想尽快进入梦香,想甜甜地做个美梦。人在生活中屡屡不如意,就想在梦里得到补偿。我越想睡,越睡不着,唐思和文燕的影子在我脑子里轮流出现,我知道,在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唐思和文燕是我的寄托,没有了她们,我什么也没有了。我又想到了沙河,想到了皮贤,想到了巧巧。他们是沙河的象征,应该回到沙河。我在波光粼粼的沙河水里熟睡,沐浴春风,享受着和熙的阳光,我还没长大,身后依然有三秀跟着。在喧嚣的城市和宁静的乡村,我属于哪里?
侯总出事了,因为挪用公司的钱给他的朋友做生意,他朋友做生意血本无归,侯总只好想检查机关投案自首。蔺总以为这事就提前回来了,当然文燕也回来了。石老师说蔺总又有机会了,他可能会转正,如果不从其他单位调领导来的话,有些人又有升迁的机会。李老师这几天精神面貌明显改善,衣服也比以前整齐了许多。我知道一场闹剧又快开演了。
侯总的问题很快查清,他就挪用了公款一百多万,还收回了一些,没有其他的问题,被免于起诉。公司是呆不下去了,就调回农科院做了维修工。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正好下大雨,我们在办公楼下迎面相遇。
我习惯的喊了声:“你好,侯总。”
侯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别这样喊了,我现在只是一个维修工。”
我说:“喊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雨不停的下着,我的伞被风吹偏了,雨把我的左肩头淋湿了。侯总伸手把我的伞扶正,举着伞走了。没走两步,他突然回头喊我:“小张,还住在地下室吗?”
我心里想,他怎么知道我住在地下室里?“是啊。”
侯总向我走过来说:“很潮吧?”
我说:“下雨时有点潮。”
侯总脚下地面教洼,雨水积了很多,他挪到地面水较少的地方说:“蔺总跟我说过这事,因为我管着总务这一块,他不好说话,叫我帮着解决。后来因为工作忙,就把你这事给忘了。现在我下来了,没办法解决了。不过以后肯定有机会的,你把蔺总盯紧点准行。我现在是干老本行,搞搞维修,我原来就是电工。你以后有啥要修的尽管跟我说。”
侯总转身走的时候我听他自言自语地说:“忙,忙,都忙了些啥呢?”
我回想起我刚到这个公司的时候,侯总给我上了一堂课。那时的他是那么威严,眼光也很犀利。而现在,和街上普通的百姓有什么两样?
我前脚刚进屋,文燕就抢在我前面挤进来了。
我问:“你怎么来了?”
文燕笑嘻嘻地说:“怎么?不欢迎?”
“欢迎,美丽的小姐光临寒舍,我荣幸之至。”我学京剧里的京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油腔滑调!”文燕把也大塑料口袋放下,从里面拿出一包石子:“送给你的。”
我拿着石子看了半天说:“啥东西啊?”
“雨花石,我专门从南京带给你的。快找个东西来,装上水,把它放在水里好看极了。”
我端了只碗来,装上水,把石头放进去,石头一下子色彩斑斓起来。
“好看吗?”文燕问我。
“好看。”
“怎么奖励我?”
我猛然亲了她一口,说:“这就是奖励。”
“这叫什么奖励,这是占我便宜。不算。”文燕撒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