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似是并未见了什么诸如难过类的情绪,又自己拆了簪子放于枕边,侧身躺过去“哀家乏了,熄灯退去罢。”
崔嬷嬷替她放了帐子压实,又压灭烛火,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去。
卫太后与帐内长叹一口气,幽幽一转,似是对着缥缈,苍老的开口“没了好,好啊……”再就一阵淅淅索索的衣料摩擦之声,复又归于静寂,只软枕上有了些许湿濡。
第二日清晨,宫里扬起了白幡,姚贵妃方生的八皇子与三位公主子时没了……
宫内大小宫妃皆全去吊唁,其中多少真情假意便不得而知。只偏远西宫里有位病体沉疴的妃嫔,脸色蜡黄的用金剪修掉了身侧那株不老松的一寸边角,唇边难得漾开一丝笑意。
常越、常珂,母妃没什么本事,替不了你们报仇。幸在天道好轮回,你们在天上明明眼,得些安息罢。
“娘娘,贤妃娘娘与玉婕妤前来拜访。”一身素衣的小宫娥细声细气的禀报。
“云妃妹妹,还望莫怪姐姐不请自来。”贤妃面色憔悴的由着人扶入宫内,气色较昨日红润许多。身后是眉眼昳丽的玉婕妤。
“怎会,姐姐能来,妹妹求之不得。”云妃放了金剪,喉咙里像卡了个风箱轰隆轰隆的咳了两声,这才屈身一礼,迎贤妃与玉婕妤入殿。
玉婕妤不敢受她礼,又回拜去,落座下首。
那被称作云妃的女子,便是三皇子萧常越与五皇子萧常珂的生母,半年前萧常越与大皇子和太子一样,丧命在御湖里,五皇子摔死在假山上。自那以后,云妃便一病不起,心中常含恨意却始终不得纾解。
玉婕妤便是六皇子生母,安安静静的隐在后宫多时。至于四皇子是淑妃所生,前年与淑妃一同病死了。
若都算起来,庆帝的皇子有八位,公主有十三位,皇嗣不在少数,只活过十岁的却没有几个,大多是姚贵妃的手笔。
姚贵妃昨夜得知萧常洛没了,一时难以接受,晕厥了过去,一夜灌药刺针才算悠悠转醒。当即顾不得形象,披头散发的跑去了承乾殿,长跪不起,只口里嚷嚷萧常洛是有心之人加害的,要庆帝给个公道。
庆帝透过窗纱瞧了一眼,姚贵妃她面色憔悴,身形瘦弱,因极度悲伤而让人忍不住心酸。不知怎的,他就骤然想起这些年里因姚贵妃失了孩子的宫妃。
诸如贤妃、淑妃、云妃、玉婕妤,自然还有皇后,她们的儿子没了的时候,想必也是这般几欲癫狂罢。这一切,皆是由姚贵妃所起的,怎么她能这般自在的求自己做主,而旁人只能咽下丧子的苦楚呢?
庆帝原本对姚贵妃就离了心,这般一想,更是不欲去见她,心里的自责也又多了几分。让人摆驾,他转道去了寿禧宫。
姚贵妃见庆帝出来了,拖着虚弱的身体扑去抱住他的腿,声泪俱下的哭诉,庆帝的心软了软,却只听见姚贵妃又嚷了句“只求陛下念在当年一事的情分上,莫要让常洛死的不明不白。”
他的脸登时就冷了下来,弯腰捏起姚贵妃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庆帝左右将姚贵妃的脸转了转,见那张原本还算清丽的脸上生了些许皱纹与黄斑,远不如皇后的娇美无暇,年轻活力,一阵怒火又涌上心头。
庆帝一脚将姚贵妃踹开,姚贵妃本就身体力乏,一时晕了过去。
他厌恶的瞥了一眼,乘辇离去。怎么就瞎了眼,宠着这蛇蝎心肠的丑妇十年。她如今竟是还有脸提当年一事,若非她冒名顶替,怎会让皇后与他天人两隔,又怎会让他的那么多皇儿白白丧命。
焦裕德缩了缩脖子,他是巴不得这兴风作浪的姚贵妃就此失宠,可陛下平日看着优柔寡断又怜香惜玉,没想到这么绝情。怎么着也同床共枕的十年,宠爱至极时就连绝后都不顾,如今竟是半分情面不讲,一脚就踹开了,可见伴君如伴虎着一言不虚。
萧华予多半时候是在寿禧宫的院子里看那株海棠树的,坐在小凳子上,规规矩矩,眼巴巴的。庆帝去时,就看见他的九公主这副模样,那张脸像他母后又像皇后,引得他心里一阵涩然。
庆帝上前摸了摸萧华予细软的头发,却被萧华予避喊了声父皇后便避开了。她年纪小,却也知道,父皇总是惹得母后与皇祖母不高兴,她不想理父皇,又哒哒的搬着自己的小凳子进了寿禧宫殿内,杨嬷嬷替她接了凳子。
庆帝尴尬的收回手,一时有些心酸,他的女儿不愿意见他。
“陛下来了,容奴婢前去通禀一声。”杨嬷嬷不卑不亢的与庆帝行了一礼,便进去禀报卫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