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对他问道。
“先生一看便是外地人。”矮瘦年轻人说道,“先生在门口出示度牒进城,小人看见了,是个折子,以前有位官人告知小人,那种折子一样的度牒是专门给有道行的真高人的,小人一直记着。”
“足下心思真是玲珑啊。”
“先生过奖。”
“可足下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唉……”
年轻人叹了口气,几度张口,都欲言又止,终于说道:“如今这年头,在城门口讨生活也不容易,大家都互相争互相抢,小人会说话,许多官人进出都选了小人带路,惹了别人妒忌,将小人打了一顿。”
“可足下还是在城门口讨生活,如此一来,不会又被打吗?”
“那又能怎样呢?”年轻人摇了摇头,“他们也是讨口饭吃,让他们打一顿出了气,也就得了,小人也装作不知道是谁打的。”
“这样啊……”
道人点了点头,神情平静。
城门口也是一个小江湖。
这等鱼龙混杂之地,说不准拉帮结派的情况还更严重一些。
“前边就是鸡鸭坊了……”
年轻人的神情明显变得提心吊胆起来。
“一般来说,那只老耗子就在这附近几条巷子里转悠,现在也快黄昏了,多半要出来了。”
“足下若是害怕,在外面即可。”
“这,这,不必了吧,也有行人在里面行走,若是遇见了,小人就装作看不见它,也装作和先生不熟就是了。”
“随意。”
道人很自然的往前走去。
马儿铃铛声回荡在巷子里。
巷子既长又窄,只有略微的弯曲,刚好望不到头。里头十分清净,除了道人一行,只看得到两个行人,都低着头,脚步匆匆。
两旁院墙很高,本就夕阳西下,斜着的阳光最多只能照在一面墙壁的上半截,泛着金红色,进不了巷子里,反倒显得巷子颇有几分昏暗。
没走出多远,身边的行人就将道人一行远远甩在了身边。
“这旁边就是我说的那户大户的宅邸,悬赏的也就是他们。”矮瘦年轻人压低声音说道,“也好教先生知晓,小人并非是骗先生。”
“嗯……”
“若是找不到,可以多转几圈,要是还找不到,就只有等明天了。”
“……”
这次道人却没回应。
几乎是年轻人压低的声音刚落地不久,前方墙边便有了一道黑影,差不多有猫那么大,待在一丛草丛旁边,面对着墙缝,背对着行人,只能看到一个毛绒绒灰扑扑的背影以及一条贴着墙缝的尾巴。
等到一行人走近,它立马便转过了头来,露出一张耗子的脸。
年轻人顿时大惊,果然如他先前所说,连忙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见,也不认识道人。
只见那大灰耗子从墙边离开,像人一样站起来,看看身着火草衣的年轻人,又看看道人,再看看道人身边的女童,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但还是迈着两只脚往路中间走了两步,挡住了一行人。
也许是这几天以来,路人大多都对它视而不见,几番考虑,它选择了道人身后的女童,盯着目不转睛。
道人停下了脚步。
马儿与女童便也停了下来。
唯有年轻人目不斜视,装作看不见那只耗子,心中紧张,面色却轻松,甚至还挠了挠头,从巷子旁边径直走过。
此时心中害怕极了。
汗已经打湿了火草衣。
只听身后传来一道略有些尖细渗人的声音:“小娃娃,看我像耗子还是像人,还是像神仙?”
“嘶……”
真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年轻人头皮一阵发麻。
随后又是一道轻轻细细的女童声音:
“看不清楚,你离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