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总归是不能心安的。而且,若耶律大石不应,朕终究只会虚张声势一回,就直接退回来的。”
“官家若是决心已定,臣一介退休老臣,固然不该再多言。”话说到这份上,吕好问也只能拢手感慨。“可是,若耶律大石不应又如何?臣以为,耶律大石既然想要经营西域,那不管是想要兴复旧国还是想要在西域立足,河西之地足以诱他……但若他兵力不足,心存忌惮又如何?”
赵玖缓缓颔首:“西夏百年根基,耶律大石到西域才一年有余,若是忌惮西夏根基,也属寻常……但这一点就不是朕所想了,只能说,今日与吕相公私下君臣闲谈,朕可以说,自家从私心信此人会来。”
“怎么讲?”
“吕相公莫忘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当然是下山之虎,而能迎下山之虎的,却只能是丧家之犬!”赵玖终于再度失笑而叹。“而当此之时,耶律大石与咱们都是一样的,那便是既有下山之势,又有丧家之实……他知道我们的,我们也知道他的。”
吕好问先是一声叹气,继而想了一想,但不知为何,一想到金人下山之势,以及后来宋人丧家之实,期间种种经历,多少人物,却又不禁有些痴了。
“我看完信了,胡侍郎,你知道你家那位官家在信中如何说我们吗?”
西面天色黑的晚一些,但终究会黑,数千里外的高昌王宫旁的军营深处,并不知晓东京那边说不得已经过了年的耶律大石此时早已经恢复了清明,却又只在军营中召唤了几名心腹大将,然后专对胡闳休与耶律余睹。
稍微歇息过来的胡闳休认真摇头:“不知道。”
“也是,这种话如何会让你知道?”耶律大石缓缓笑对,然后将手中书信递给了身侧萧斡里剌,却又忽然在灯火下放肆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笑的拊掌扶膝,笑的捧腹揉肚,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更笑的所有人不明所以。
唯独其人面上泪水与他身后的甲胄、兵器一样,都在夜色中微微闪光。
隔了半晌,耶律大石方才缓过劲来,然后揭开了谜底:“胡侍郎,你们官家在信中说我和我的这些契丹勇士,俱是丧家之犬!”
此言一出,耶律余睹面色大变,胡闳休也是微微一怔,帐中几名契丹将领更是怒目以对……毕竟这和口信中的分河西之地的诱惑,还有临潢府芦苇花之语的婉约,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而耶律大石揭开谜底,复又捧腹大笑不止。
但仅仅笑了两声而已,一旁看完信的萧斡里剌却在将书信递给身后另一人后,转身朝着自家大王咬牙相对:
“大王,人家说的不对吗?!”
耶律大石登时收容,却几乎是僵在座中。
“大王!”萧斡里剌上前半步,继续肃然以对。“赵宋官家是在嘲讽我们吗?人家不也说了,他自家也曾为丧家之犬,且有河北半壁江山未取,依然算是丧家之辈吗?人家不是说了,只有丧家之犬才能为平素难为之事……咱们从可敦城过来,不正应了此言吗?若能以大河为界,取河西之地,据阴山而望西京大同,难道不是我们孜孜以求的吗?”
耶律大石长呼了一口气,方才坐定,瞅了瞅闷葫芦一般的胡闳休,还有被金人弃如砂砾一般的耶律余睹,原本想要避开他们再说的话,此时却是直接脱口而出了:“我如何不晓得河西之地的诱惑?而娄室的头盔,也足以让我忘掉宣和故事,再信一次这个赵宋的新官家……但问题在于,西夏百年根基,便是阴山损兵三万,又如何能轻易动摇,咱们就这点兵,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到时候又该如何?”
“便是不胜也可以退回到哈密力来吧?”萧斡里剌急切相对。“这有什么?那边说的清楚,赵宋官家亲自去关中,调度大军攻延安、横山,以作诱敌之策,咱们后攻……”
“若是不胜,西州回鹘见势又反了呢?”耶律大石严肃喝问。“咱们夹在河西通道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届时怕是只能降了西夏或投了宋人吧?”
萧斡里剌一时语塞。
耶律大石见状喟然相对:“不说河西之地,我何尝不知道咱们是丧家之犬?何尝不想归临潢府再见芦苇花,然后在秋日出城野宴时念一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实际上,我此番西征之时,就已经想过,若能据西域而成根基,也要整兵东向,与宋人夹击女真人的……但国家沦丧,契丹根基就剩咱们了,如何敢孤注一掷?那毕竟是立足百年的国家!一旦陷进去,不能成事,女真人又去助他们,咱们进退失据,又该如何?”
萧斡里剌不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