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齐声说道,相视一眼,忽地哈哈大笑。
齐楚摸摸鼻子:“原来你们都把少爷的台词学去了……”
笑声在夜色中回荡,将这一方火光映照之处团团环绕。
饱餐一顿,三人闲谈一番近来江湖情势,将这话题说完,三人似再无话可说,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木怀彦将东西整理好扎入随身的布包中,往后倚在石壁上,眯眼看着火光半晌,取出一块土黄色的木牌,木牌一面清晰地刻着一个“禹“字。他的手指慢慢顺着字体纹路抚过,眸中光芒几番变幻,终是合了眼,将叹息吞下。
闭眼假寐的齐楚忽然轻声道:“既这般放心不下,再见面时就莫再藏着掖着了。”
木怀彦小心将木牌收好,面上神色已恢复从容清和,只是嘴角笑意尚浅。他侧了个身,避开火光兀自休息养神去了。
齐楚睁眼看了过来,狄望舒冲他摇摇头,两人也各自躺下。
沉沉夜色中只听木柴燃烧的声音,渐渐地火光便也暗了,四周随之陷入宁静的黑暗中。
木怀彦呼吸清浅,心头却是茫乱。
应残秋背后势力到底所属何方不得而知,只是她并非寻常女子,应该不至于被人轻易带走。那柳牵情语意模棱两可,便是真话中也定然带了几分虚略之处。将劫掠发生地的痕迹尽数清除,反倒是显得异常。莫非,这下手之人与长凭府有什么关联?
按叶曼青的脾性来说,她若真是落入险地,定不会坐以待毙,想来该有些自救的手段。只是这两日所见所闻却未曾听到什么异常之事……况且,若他所料不差,那位、该是守在她身边。如此一来,想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甚至可能……是他将她带走的。她那般信任他,跟他走自是无半分犹豫的。
这一番推想下,木怀彦心中稍定。只要她安全无虞便好……离镜曾说过,楚……楚南漠原是使役阁之人。木怀彦和楚南漠虽然相处不多,但对他脾性却是有个约莫了解。以楚南漠的身手性格来看,他必定是那位使役阁第一杀手,号称“无泪修罗”的楚玄墨无疑。
不知师兄是否已找到她……
这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便被迅速压下,只是他心头燥意却是悄悄漫开。
叶姑娘似对过去没有记忆,师兄那般性子,不知会不会吓到她……木怀彦不由摇摇头,师兄对大嫂那般珍爱,定然会细心跟叶姑娘说明的,到时、到时……思绪到了这里便似陷入了泥潭,再也前进不了半分。到时会怎样?师兄多年情深得偿,应是百里庄一大喜事。再也不用看着师兄毫无生机的冰冷模样,他该高兴才是。便是叶姑娘,有师兄这般、这般……那两字在脑中翻转,他下意识压下。叶姑娘也会欢喜吧,到时他也可上百里庄要杯喜酒——
一股沉闷的痛楚从心口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木怀彦紧紧按住怀中木牌,似要将那木牌按进血肉中一般。血脉隐隐跳动震动木牌,有什么东西似将呼之欲出。
那一字,他不是不知,只是,“知道”与“懂得”,终究不同。以往是镜中看戏,戏中人悲欢离合,他天性温良,虽无法感同身受,叹息伤感总是不少。只是往往迷惑,何种心思才能让人欢喜又痛苦,在绝望中仍能回味出甜蜜来。现在……现在如何,他却是说不清了。像是身处迷雾之中,来路归处都找寻不到,不过是踏出一步,却怎样也回不到当初的平和。这一步,是何时走偏的?
木怀彦在黑暗中睁开眼,浓郁的夜色温柔将人包围。黑暗于他是一种放松,只有亲近,全无恐惧。那人却是全然不同。
也是这般的夜色中,那个一身狼狈的女子警惕的眉眼间是脆弱与刚强的矛盾相和。他想起她嘴角笑意似有嘲讽地说道:“强者自然无需惧怕黑暗,弱者却不同,每一处阴暗都可能有夺命杀机。所谓心态平和,若不是全然无知,便是对自身极端自信。我既弱小又贪生怕死,自然时时刻刻都犹如惊弓之鸟,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魂飞魄散。”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只有一句“抱歉”吧……毫无真心可言,怪不得她只是反倒笑着跟他说“不用在意。”
她其实,从来也不曾相信过他吧。所以从不曾求助,从不曾哭诉。只除了初遇时她静静蹲在泉水前压抑的哭泣……她对他,毫无所求。
夜风带来阵阵凉意,木怀彦不自觉地往山窝处靠了靠。
思绪纷乱,苦涩的味道在唇边漫开。
似乎怎样想,也是无解。
却听一声轻叹,窸窣的脚步声靠近,却是狄望舒。
“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