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在下竟也有些晕了!”
“是极是极,在下也是不胜酒力啊!”
骆凌戈精明之人,如何不知?当下便也笑脸回应众人,吩咐仆役送各派人士先回住处歇息,并俱备酒菜送往各屋不提。
这般场面,便是齐楚再想看热闹也不敢留下来,只得跟着狄望舒走了。叶曼青见状也要起身,身子一动便觉一阵冷寒的压力逼压在身上,不用看,她也知道是穆寒萧。她虽然在心里腹诽不止,但到底还是不敢太过违逆他的,便只好坐着不动,好在木怀彦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当下厅中便只剩骆凌戈父女、穆寒萧、木怀彦和叶曼青五人,一时静寂非常。
骆凌戈淡淡看了叶曼青一眼:“寒萧,这位是……”
穆寒萧眼眸略柔,起身走到叶曼青身侧,覆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庄主许是不记得了,当年你们曾有一面之缘。这是内子,辛眉。辛眉,还不见过庄主?”
叶曼青被迫站起身,僵笑道:“小女子叶曼青见过盟主。”却觉穆寒萧的手指一紧,她皱眉忍痛,却仍是不改口。
骆凌戈微微颔首,似不在意他们两人的矛盾:“原来,真是辛姑娘。稍早听瑶儿所言,老夫还自不信,现下细看来,却果真有几分面熟。”他顿了一顿,面上露出一丝疑惑,“只是,当初似是听闻辛姑娘……”
他们俩这般闲话家常似的谈笑,叶曼青却站得难受,只因那骆婉瑶一双妙目瞬也不瞬凝在她身上。被这般盯着,她只觉脊背生寒,可叹无处可避,只能咬牙切齿在心中暗骂穆寒萧不厚道。
但见穆寒萧往她身侧站近一步:“当初事态复杂,寒萧不便一一道明。方才寒萧不能答应庄主,便是因内子已回,岂敢妄应婚约?”
“哦,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骆凌戈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穆寒萧躬身一礼:“瑶儿天生丽质才貌双全,寒萧相信她定能觅得一位可堪与她匹配的如意郎君。”
“老夫该谢你吉言么?”
“……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骆凌戈眉峰骤厉,右掌在桌上一击,只听一声沉闷声响,圆桌却半丝未损。明明没什么状况,穆寒萧和木怀彦却俱是身形微紧,叶曼青莫名多看了一眼,却是陡然一惊。只见红色的桌布上花鸟织绘精美,却有几道浊流缓缓滴下。那竟是盘中汤汁!瞬息,几声轻微碎裂声中,满桌杯盘尽皆碎裂。
叶曼青大骇,这还只是示威之举,这位半身残损的盟主的真正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一直静坐一旁的木怀彦沉声道:“不知庄主为何这般气怒?”
“为何?”骆凌戈带怒而笑,“老夫倒要请木少侠评评理,瑶儿自小便与寒萧定亲,当年寒萧以与瑶儿感情不深为由解开婚约另娶他人,老夫只道少年人感情不可勉强,并未多言。其后却是穆老夫人派人致歉并邀瑶儿入百里庄长住再续鸳盟,因两家交情深厚老夫也不忍违逆老夫人,又瑶儿对寒萧痴情一片,便再许了亲事。这些年来寒萧多次出入骆家庄,却对亲事绝口不提,一晃六年过去,他现在竟敢觍颜说什么另觅如意郎君的混账话?!”
“庄主息怒。”木怀彦眼眸清和,面上些微笑意如轻风吹拂,叫人不由静下心来,“……不知可有婚书?”骆凌戈一愣,便听他又道,“订亲这许多年,想来是有聘定之约的。”
骆凌戈面容微微抽搐:“木少侠的意思,是说老夫空口白话没有凭证?”见木怀彦垂眼不语,他冷笑道,“木百里教的好徒弟!”
骆婉瑶轻轻一颤,婚书她确实没有。当年那人死后,她便得了老夫人的许诺,欣喜之下哪还记得这一环?再后来穆寒萧性情大变,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她……她原以为事情到了那般地步,她只需等待便能换来同心相对,却不料——
穆寒萧抬手止住木怀彦,沉声道:“寒萧不敢以这些琐事作由。当年拙荆……昏迷,老夫人执意甚固,寒萧虽无法说服她老人家改变主意,但也怕耽误了别家姑娘。因此一早便已说明,寒萧的婚事,六年内是绝无可能的。”他的目光落在盈盈立在桌旁的骆婉瑶身上,“我一向待婉瑶如同亲妹,她想是最明白我的意思。”
骆婉瑶蓦地抬头:“所以……竟只是我自作多情么?”
穆寒萧只是微微低了头:“是我的错。”他并未辩解半句,眉眼间似有淡淡愧意。他这般冰冷骄傲的性子,现下却这样谦和,简直可说是低声下气。只是越是如此,在心伤之人眼中看着越是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