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男人看待一个女人的眼神。
她看不懂,却直觉地感到危险。然而多年的相处,让她像一只小兽般对这个黑暗的洞穴产生了家的错觉,对这个残损丑陋的男人有了亲近的温暖——仿佛那不曾存在于她记忆中的父亲一般。
每当回忆起这一段时光时,她总忍不住会想,要是她一直不会长大的话,也许一切都会更好。
可是时间是这世上最残酷最无情的东西,它从不犹豫从不迟疑,一路飞奔着向前。
很快,她长到十五岁了,开始显露出少女的姿态。而一年年的春去秋来,那些山谷之外的天空总是诱惑着她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那个小山洞困不住她了。
然后在一天夜里,凌一卿再次扑倒了她。不带杀气,却有着炙热粗野的呼吸,紧贴在她颈子上的也不是那尖利可怕的牙齿,而是热得烫人的嘴唇。
这一回,她动手了。
用他教给她的招式,她从身下的干草堆中抽出了灰白的骨剑——那是她用洞外不知名的人骨磨成的,尖锐得可以轻易刺穿野兽的皮毛。
这一剑从凌一卿的左肋斜刺向上,刺穿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顶出了一丈远。他像个被剥了壳的乌龟般,重重砸在了地上。
她喘着气站在那,像是不敢置信,又像是早有预料般。然后她握紧了手中的骨剑,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往洞外走去。
身后传来他嘶哑刺耳的低笑,下一瞬间,凌厉的风声从背后袭来,浓重的杀意让她的手臂都在颤抖。
这一招她要是挡不下来,必死无疑!
这么想着,她以从未有过的速度一剑回刺。手上沉滞的力道传来时,她还不敢相信,直到他的身体狠狠撞上她,她才尖叫着抱住他的肩。
一剑穿心。
“你做得对,要好好活,怎么能待在这儿?”凌一卿笑着道,暗红的血沫从他的嘴角溢出,把他的衣领都染红了。
“不过,你要走,就先杀了我。”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还记得初见时,他说:“太瘦了,炖不出半点油星。”
还不如当初,他直接杀了她来得好。
她将他和骨剑一同留在在洞中,想了想,她把母妃留给她的的玉佩放进他因为筋脉尽断而常年无力的手掌中。
——就当杨歆眉陪着他一起死了。
这世上,从此只有辛眉,辛劳困顿,也要一个新生。
***
“你是谁?!”
叶曼青眯起眼,语气微冷。知道她是杨歆眉的人,应该只有聚尘宫。而以她身份的特殊性,聚尘宫绝不会轻易把她的身份透露出去。
如此说来,阿默跟聚尘宫的关系只怕不一般……还有之前,他被染艳的手下带走,也是安然无恙。
楚南漠一愣,黑眸微微睁大了些,薄唇动了下,然后紧紧抿住。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沉默地看着她。
叶曼青心中暗叹,知道自己刚才的神态惹他不高兴了。只是……她抬手按了按额头,手指的抽痛仍让她皱眉。
“阿默,我知道你绝不会伤我,我也从不曾问你这些事。只是,杨歆眉不是一般人,而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前朝公主的意义,绝不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更何况杨歆眉这个公主,拥有的可不只是血脉的尊贵。聚尘宫之所以那么急着要带她回去,只怕他们已经意识到,赤螭龙纹印在她身上了。
可以说,现在的她相当于一张活的藏宝图。
聚尘宫的人她虽然没有好感,可相比起来,北耀皇朝对她来说更加危险。一旦她身份暴露,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她几乎不敢想象。
若单只是她一人也就罢了,最多被带回聚尘宫,可如今……
不说木怀彦,光是穆寒箫就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况风华、齐楚……想到这,她几乎想要微笑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已经有了这么多值得挂心的人。
楚南漠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我的事,你本就可以问。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顿了下,他一字一句慢慢道:“以后,别这样对我说话。我不喜欢。”
叶曼青呆了一下,苦笑着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是她太心急了,阿默是她永远也不需要防备的人。
也许,是刚才想起辛眉的幼年经历,让她的心思一时放不开。
想到辛眉,她忍不住又长长叹了口气。每一分记忆,她看着都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