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个小小的白面馒头就算是过了生日,这种事就算是在整个县城恐怕也只有这一户人家了。
入睡前,江漓的木匠父亲问他许了个什么愿望。江漓只是挠了挠头,憨笑道:“馒头太好吃了,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木匠听后也只能跟着笑了笑,给江漓盖上被子便出了门。
其实江漓不是忘了,而是不敢说。
因为他的愿望就是以后可以像学堂中其他的孩子一样,天天能够吃上好吃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愿望,对于他的那个木匠父亲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与其说是愿望,倒不如说是奢望来的贴切些。
自打记事起,江漓便与他那个穷困潦倒的木匠父亲生活在一起。而至于他的娘亲的事,他每每问起,得到的只有沉默和父亲的叹气声。
等到了江漓入睡,他便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月光出神,一待便是一晚。
邻居们总是劝他再找一个媳妇,毕竟家里缺个女人可不行。续了弦,也好有人照顾孩子。
可是他总是说,害怕新娶了媳妇,耽误了人家的以后。自己那么穷,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可周围邻居们心里都清楚,这个老实的木匠哪是怕耽误了人家姑娘,分明是担心新媳妇对孩子不好罢了。
一边要照顾孩子,一边还要撑起整个家的开销。男子的担子远比常人要重上不少!可瘦弱的他又如何能挑得起来呢?
于是家里便比寻常的人家过得还要艰难几分,几次因为照顾江漓而不得不停下手头的活计,中途跑回破烂的土坯房子照看。
日子久了,也就没有几家店面愿意去找这个木匠干活了,毕竟同情归同情,可是谁都不想耽误了自己的事。
苦的不光是木匠,孩子心性的江漓也因家里没钱,经常被小伙伴们嘲笑、欺负。
久而久之,江漓便觉得自己这个木匠父亲没什么出息,丢了自己的脸面。
每次打开饭盒,别人的都是较为好吃的饼子或者是馒头。唯有自己饭盒里的是一些杂粮窝头和一块很小的咸菜疙瘩。
而江漓不知道的是,劳累了半天的爹爹碗中却只有麸糠,连一块咸菜疙瘩也没有。就这还是他在帮别人修理马厩的时候偷偷从马饲料里面挑选出来的。
也许是这世间真有所谓的神仙。
在江漓许完愿的第二天,放学回家的他推开了那扇破败不堪的院门,看见本就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士兵。
一个穿着铠甲的将军站在院子中间,而他的木匠父亲则是背对着自己跪在了那个将军脚下。
听到开门声响的木匠父亲回过头看向江漓。他面容有些憔悴,像是这些的不容易和辛劳都汇聚到了此刻一样,才三十不到的年纪,竟然看上去仿佛已经过了半百。
也就是在与自己对视的时候,这个卑微的木匠父亲却偷偷强忍了眼中的泪水,不想让江漓看见。
也许这就是身为父亲在孩子面前最后的一丁点尊严吧!
木匠转过头去看向将军,乞求地说道:“大人,求您了!请容贱民一点时间,可以吗?”
将军低头看了看这个父亲,又看了看江漓。片刻之后,终是摇了摇头。
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是将军也清楚,若是答应了!今日死的可就不止这么一个木匠了!
看到这一幕的木匠父亲,像是被抽去了身上最后一根骨头,瘫软在了地上。
于是还没有清楚情况的江漓便被士兵拉扯着出了院门,眼睁睁看着木匠父亲的背影和那扇被关上的破旧门扉。
他被带上了一架奢华的马车。
“奴家伺候五皇子更衣。”
马车内的婢女不由分说便帮着江漓换上了华贵的衣服,这让江漓有些不知所措。
穿着红色锦衣的他看着婢女将他的粗布麻衣收了起来,掀开马车帘子,准备丢掉。一块木头的牌子从破旧的衣服里掉落到了马车内,江漓将木牌捡了起来,偷偷的揣在了怀里。
而懂事的婢女也装作没有看见,毕竟她知道,这木牌对于这个孩子而言或许很重要吧。
既然以后都不会见到那个木匠了,那么给这个孩子留个所谓的念想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来其实有些好笑。当穿着华贵衣服,看着满桌的珍馐海味的时候,只有八岁的江漓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
不用再吃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也不用再穿那些打了不知道多少补丁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