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戏言,还是夜空下所许的心愿?
这两年砾山一带不太平,不,是整个昱国都不太平。接连两年的大旱天,摧毁了百姓安居乐业的指望,也动摇了他们甘为人臣的本分,各地都有暴民集结、攻破粮仓的消息传来。
杨鸿礼不是暴民,相反,他还是个地方上的军官。他本是儒生,考了几年科举都不中,只得花全部身家托人入了个武职,之后凭着年资熬成了百御。百御乃是本朝官制,顾名思义,就是能统帅一百个人的将官。但与那军中百长不同,这类官职只在其就职地生效,跨郡即止。
他初到郡县报道,便被分配了监管粮仓的差事。这是个清差,粮仓里进进出出的勾当与他无关;却也是个闲差,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便罢。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到头来这份差事居然变成了天下一等一的苦差。
杨鸿礼看看仓外饥肠辘辘却眼冒凶光的灾民,又看了一眼身后体格健硕却毫无斗志的兵丁,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道非耶?何至于此!’”他当真是个儒生,这等关头也不忘重温夫子的教诲,实在是难能可贵。
开仓、放粮、反叛,一气呵成。地方叛将举事,不比乡间游勇起义一般小打小闹,他所过之处,八方呼应,转眼的功夫,义军就由百余人扩充至近万人。
此时,永章帝一位刚满两岁的皇子不幸夭折,还未等皇帝从悲痛中走出来,一场甘霖就此降下。可不就巧了么?
传言四起,说这皇子乃是天上的真龙,因着留恋人间而疏漏了布雨,如今夭折,是奉召重归天庭去了。百姓对此深信不疑,皇帝的儿子都是真龙,皇帝岂非真龙中的真龙,怎是自己可以忤逆的?
朝廷也配合着传言,在几处富郡开仓放粮。一时间各地的反叛军偃旗息鼓,各自归家备农。
也非百姓好哄骗,造势的流言从来只能顺势,不可逆时。若无这一场好雨,任你说破了天,这群目不识丁的暴民也敢踏上京畿道,在防山大营前杀个肝髓流野,死不旋踵。不为什么苍生大义,只为一口热汤饱饭罢了。
然而杨鸿礼并没有放弃自己对大道的追求。他一日日看着手下的兵丁四散逃逸,却在一页页圣经贤传中寻找答案。可是圣人若能在此道上给予指点,恐怕也不能被称之为圣人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