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宁是说完三秒钟以后才察觉到这话有多尴尬,但换个角度,她这话还真没有问题。这八卦,这五行,这占卜不就算的破玩意儿命中注定吗。
她也不知道这些街溜子被骗住没有,万一这儿有“薄疯子”的熟人,她不就尴了个大尬。
迟宁被他们带到巷子里头,她才发现最里头还开着一家破破烂烂的奶茶店,街溜子的头儿就站在店门口。
她盯着那位街溜子头儿三秒,他也盯着她三秒,然后,男人勾人的桃花眼一弯,像藏着细碎的星光。
“小朋友,喝奶茶吗?”
“……?”
这哥们永远都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吗?
就在这风驰电掣的打架时候,问她,一个陌生人喝不喝奶茶?!
难道你们街溜子打架的时候,都要来点甜的助助兴吗?
“不用,谢谢。”迟宁忽然悟了,“你是因为喝奶茶才被他们堵着打架的吗?”
男人温声笑着,腔调愈发慵懒,“小朋友,我们是好兄弟在聊天,怎么会打架。”
迟宁:“……”
骗三岁小孩儿呢吧。
“对对对!我们是好兄弟!”黄毛总算反应过来了,一时拿不准情况,磕磕绊绊地问,“三爷,这姑娘说的真的……假的?”
破烂奶茶店的店员递出杯奶茶,迟宁初步判断冰淇淋加阿华田加珍珠,她甜到嗓子眼都觉得腻的程度。
现在街溜子,这么能喝甜的吗。
“可能,”薄知聿漫不经心,“半真半假?”
“?”
黄毛的耐性用到极致,想发火又不敢硬拼,于是乎充当莽夫上前拽住街溜子头儿的奶茶——
真就电光火石,男人仿佛后背有眼,手臂拿高,悠哉后退半个身位,宛若看戏似的靠在吧台。
黄毛扑了个空,身子晃晃悠悠地差点撞在柱子上。
他微仰着下巴,懒洋洋的:“让你动了吗?”
“……”
迟宁判断比起刚才,黄毛至少又躲出这头儿一米远,眼睛里流露出惧怕,连手都在不听话的发抖。
“三三三……三爷,赶紧赶紧让这姑娘走!地盘我们也不要了,有事您吩咐——”
“地盘,好说。”薄知聿掐灭烟头,笑,“既然是兄弟,这小朋友我带走了。”
他的语气挺真诚的,迟宁肉眼可见黄毛如获重生的侥幸喘息。
这幽暗的小巷,那盏绸黄的路灯闪得她眼睛发酸,男人逆着光缓慢地朝她靠近。
狭窄的地面涌动他的身影,一步、一步将她淹没。
迟宁的心跳猛得一顿,身体本能地响起危险信号。
而男人只是弯着唇角,配合着她的身高微微俯身。
“小朋友,该从这儿转身了。”
迟宁没有任何想法,似乎他的话就是有那样的蛊惑能力,转身往外。
背后的声音依旧清晰入耳,黄毛的兄弟们和他闲散的谈天说地,她不用再被那破灯晃眼睛,这场街溜子的战争也走到最和和睦睦的结局。
即将走出巷子口,她回过神来往巷子里看那还在称兄道弟的场面——
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毫无预兆的,男人突然擒住黄毛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往后扭了半圈,黄毛整个人的身子都失重得往前倾。
他像是早就算好角度,精准地踹中黄毛的膝盖,黄毛“扑通”跪在一地玻璃碎片上。
这一串动作快、准、狠,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迟宁愣在原地,梅雨天阴沉沉的基调,像是恶意生长进皮肤的破酒瓶,黄毛裤子洇开的痕迹,他跪在那儿如同木偶动都不能动的情景。
而这一切,仅止一瞬。
男人对这惊悚的盛况毫无反应,只是看了眼角落的那杯奶茶,手用力掐住他的脖颈。
“别!——三爷!别!!”
嚎声遍地。
男人没松手,不疾不徐。
“谁让你动了?”
后面有人吓得发颤,口齿不清地问:“三、三爷,一杯奶茶而已,你……你不是讨厌暴力吗!”
“是讨厌暴力。”他说。
那盏爱亮不亮的灯,衬得男人满身温柔的光。他轻笑着,眼尾的朱砂痣也跟着生动起来。
“那又如何?”
迟宁第一次见到,只是为了一杯没被碰到的奶茶,发狠至此的。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