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地狱,”瞧见她含笑地想要挣扎坐起来,被褥下滑,露出极为单薄的身形,他……暗咒一声,将她扶坐起来。
“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她反握住他做过许多粗活的手掌,他胀红脸硬要抽开,她的力气却意外的惊人。
原要答道:他们本就是不相干的人,他好不好关她何事?但一抬起眼,瞧见她洞悉一切的柔眸,他心头一沉,来不及阻止她撩开他特意遮在额间的发丝。
剑眉入鬓,眉间有颗鲜红的朱砂痣,与她惨白脸上唯一算得上血色的朱砂红痣相对映。
“爹知道吗?”她轻声问。
再装傻就假了。他也不避讳了,瞪着她的双眼充满恨意,说道:“一个乡野村妇罢了!哪个达官贵人会相信她的贞节?我娘想尽办法将我送进这里,盼的不是要我认祖归宗,而是能为那个自认无愧天地的男人尽一份心力。”他冷哼一声:“她的身份让她不敢再多奢求什么了。”
就算是一夜情缘,终生不得再相见,他娘也能死心眼地认定那个男人了,这就是女人吗?
他不懂。他的性别非女,也只是个孩子,长年站在娘亲的身后,望着她倚在门前的背影,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一个晚上啊,就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让她毁了自己的未来,连带她儿子的……
他咬牙。正因不懂,所以他来了,顺从他娘来了,顺便来看看那个人捧在掌中、疼在心头的女儿。
现在,他看见了,他看见一身是病的弱体,王家的女儿甚至无法下床,成天被鬼魅骚扰,而他却有一副再健康不过的身体。他的读写能力已是不错,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以这副矫捷的身手去学武;只要给他时间,他会比她还强,包括她的能力……
他要让那个男人瞧瞧他舍弃了什么!
“你在想什么?”她轻声问道。
“你不是世人口中可以预测天下事的天女吗?你会连我现在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他冷笑。
“天女是旁人叫的。”唇畔有抹苦涩的笑,“我只是比其他人多一点看穿心思的能力而已。你呢?”
“我?”她的笑颜多惨白,仿佛再把最后一口气咽尽了,她也魂归西天去了。这与他的理想不符啊!
他满腹的复仇计划还没展开,怎能像娘亲一样的心软?低头一望,瞧见她细瘦的五指紧紧攀着他的手臂,他心里又恨又恼自己,将脸庞撇开,想要将手臂抽回。
“我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用力一拉,她没有放手,连带将她拖离床上。
他吓了一跳,出于直觉,急忙抱住她半倾的身子。
好软……好小。
仿佛一用力就碎了。娘亲说她十四岁,较他大一岁,是出嫁的年纪了,怎么……好像还是个瘦弱孩子的身体。
她身上还传来淡淡的药味。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这里的天女病入膏盲,而他却几乎不曾生病过?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谢。”她抬起雪白的脸,微笑道。
她清冷的鼻息轻轻喷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庞不由自主地胀红起来,嘴巴不饶人地呻声道:“若有机会,我一定要……”要什么已经说不出口了,她冰冷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庞。
“我一向是一个人的,身边纵有丫环相伴,但总是敬多过于爱。我明白你过往的生活并非很好,也知道爹不该……可是我现在心里却有些喜悦,能在我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多一个不介意我是天女身份的人陪伴。”
为数不多?她能预料自己的死期吗?还来不及细问,就见她将脸凑了过来。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心里闪过好几个让他大感惊讶的念头,他不再阻止她,任她将额头靠在他的额上。
“我的弟弟,独孤玄。”她满足地低喃。
他闻言,连眼也不眨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秀颜。方才骤增的体温一下降回低温。
是啊,他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是他的亲姐王芸娘啊。
一个一生一世、永远都不能碰的女子。
拈心抱着棉被翻滚跌下床。
她睡眼惺松地张开眼,闻到空气中清晨的味道,不免惊讶。
“我睡过一天了啊。”她喃喃道,忆起昨天从金大夫那里回来之后,就觉得头好胀,昏昏沉沉的,细瘦的身体无法撑起这颗快压死她的头,勉强休息了下,等到晚膳,她出去与姐姐、姐夫用饭,半途真的难受得紧,半沉睡半清醒,只觉似乎有人抱着她回来。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