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我犹豫了,凭良心说我不该去迎合这种想法,卫生厅建一个陈列馆为几个人脸上贴金?这个建议由我提出来,大家会不会骂我?可如果马厅长真有这个意思,我装傻不提,也有人会提,我岂不被动?凭良心说提出这样的建议不是正常人的思维,更不是一个知识分子做得出来的事,特别不应是我池大为来做的事。问心有愧,问心有愧啊!
我把自己的犹豫对董柳说了,她说:“别傻呢,我们家有今天靠的是谁?靠人民群众?我们住筒子楼那么多年,人民群众谁说过一句可怜?人民群众是个屁!别说陈列馆不用你一分钱,就是用你几万块钱,那也是应该的。”我下了决心,反正马厅长想做这件事他就是要做的,还不如由我来抢了这个先手呢,管他妈的良心不良心。大家要骂就让他们骂几句吧,他们骂几句毕竟还是不关痛痒。大家都说我不好马厅长说我好,我还是好,大家说我好马厅长说我不好,我还是不好。
48下次碰了马厅长我说:“在马厅长您的启发下,我倒想起了一个增长点,我们能不能把厅史陈列馆搞起来?也让大家看看,这么多年来特别是这十年来,我们厅里走过的艰难道路,取得的巨大成就。”“巨大成就”四个字脱口而来,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马厅长说:“你觉得合适吗?”我试探着说:“我觉得倒是挺合适的,马厅长您看呢?”他说:“你觉得合适下次厅办公会你提出来,让大家议议。”
在下一次会议上我就把建议提了出来。马厅长说:“大为同志有这么个想法,大家议一议。”几个人的发言都模棱两可,他们避免在马厅长态度明朗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马厅长说:“刚才大家的发言对我有很大的启发,我顺着大家的思路,看能不能这样?专门搞一个陈列馆,厅里也没有这么大一块空地,索性把临街的第二办公楼拆了,再把大门往东移,盖一幢像样的办公大楼,一楼就做陈列厅。房间多了我们可以租出去几层,充分利用码头好带来的商业机会,用租金来偿还贷款。”我马上说:“还是马厅长想得远,想得深,这样我们既改变了办公条件,又把陈列馆搞起来了,还没有经济上的压力,一举多得。”事情在原则上就通过了,马厅长指派我会同基建处把具体方案弄出来。我提议建十二层,马厅长说:“怎么都是建,建就建出个气派来。”把方案改成二十层,一到四层为厅办公室,四层以上准备作写字楼出租。我没想到马厅长有这么大的气魄,除了一楼做陈列厅有点可惜,这个构想其实是很好的。
设计方案出来已经到了年底。好些公司到马厅长那里去攻关,要承揽工程,马厅长都推到我这里。我家晚上十点钟以后总会出现一些神秘的敲门声,来人也不拐弯抹角,开口就是回扣多少,提出的数字能叫人血脉贲张。我一再解释投标的事马厅长一定要插手的,厅里的领导都要到场的,我无法左右。这天早上我去上班,办公楼前有一群人围看着什么,我走过去,那些人喊着“池厅长”,散开了。我一看是一封致马厅长公开信,对盖大楼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大楼盖起来,厅里人均负债几十万,怎么办?把盖大楼当作自己的政绩纪念碑,对不对?我赶紧把公开信揭了下来,送到马厅长那里,马厅长看了说:“通知下午开全厅干部大会!”
在下午的大会上马厅长说:“我们的工作也可能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欢迎同志们提意见,让人家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嘛!言者无罪嘛,可是——”马厅长眼睛望着台下,“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一种方式?这是‘文革’的方式!我不打算来追查写信的人,其实要追查也是很容易的。写信的人有这么几个特点,第一是经历过‘文革’的,不会太年轻。第二是平时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比别人强,喜欢发牢骚。第三,不会有很高的职位,以为自己受了委屈,找个机会发泄发泄。我们厅里符合这几个标准的人,就那么几个人。”他伸出手捏了捏,“就那么几个人。”我没料到马厅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台下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听了心里是什么滋味?平时一个个都以为自己还算个人物,有尊严,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以后谁有千想法万想法,都装哑巴把嘴给闭紧!我不知道马厅长是不是真的心里有数,不禁也有点为写信的人担心,不关你的事,负债也不要你还,你多事干什么?这些事连我都说不上话,有你说话的地方?卫生厅今天居然还有人敢碰马厅长一下,这是他想不到的,因此也格外恼怒。
49马厅长悠悠地说:“算了,只要这些人以后能够吸取教训,就算了吧。”厅里决定由我分管中医研究院。为了我工作的方便,马厅长在原来的院长退休之后,特地把那个位子虚着。这样我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