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逻辑上来说,郑通说的这些话并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解决林昭这些年心中的一些疑惑,比如说如果母亲是一个世族出身的大家闺秀,即便沦落风尘,也不应该嫁到东湖镇去。
再比如说,这些年他们母子虽然过得不是很好,经常受气,但是除了受气之外,在生活水平上并没有差到特别差的地步,林昭未进越州城的时候,还是常吃白面的。
他没有说话,低头思忖了许久之后,起身对着郑通拱手行礼,开口道:“先生,今日之事,一来我要回去想一想,二来我得找机会亲自问过母亲,才能有所决断。”
“不着急。”
郑通微笑道:“你现在刚中进士,就算补缺估计也还要一年多的时间,况且你现在才十五岁,真正能帮到我们,还要很长的时间。”
“不过你要是回越州问你母亲,你娘他多半不肯让你跟我们有所接触,当然了,如何抉择只在你个人而已,我不作干涉。”
说到这里,郑通起身上下打量了一边林昭,颇为感慨的说道:“即便是我父在长安任相,荥阳郑氏极盛的那些年,也没有听说十五岁便中探花的少年人,你……了不起啊。”
郑通颇为唏嘘的说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心中就在想,可能是父亲这一支的人统统见不得光了,于是斯文体面便都落在了你的头上。”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纯黑色的玉牌,放在林昭手里,开口道:“这是我的牌子,你以后有什么难处了,便拿着这块牌子,到长安任何一家大通柜坊,无论大通柜坊在长安有多少钱,你都可以调用。”
“当然了,如果需要用人,最好先知会一番我们这几个舅舅。”
听到这句话,林昭看着手里的黑色玉牌,有些愕然。
“郑……先生,我还没有应承下来…”
“你是我的外甥。”
郑通伸手拍了拍林昭的肩膀,微笑道:“不管你帮我们还是不帮我们,你都是我的外甥。”
“再说了,一些钱财而已,不值一提,我与你另外两个舅舅,要的并不是钱,也不是什么功名利禄。”
说道这里,他眯了眯眼睛,缓缓说道:“我们要的是体面,荥阳郑氏的体面。”
听到这句话,林昭心中颇为触动。
这就是他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价值观的不同。
在林昭的想法里,不管这个世界商人有没有地位,但是钱财都是非常重要东西,因此他进入越州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急着去获取社会地位,而是想着赚钱。
拼命的赚钱。
但是在郑通这种千年世家的子弟看来,钱财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甚至于朝廷的功名,官位,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
一来是因为这个时代并不会太过崇拜金钱,二来是因为他们从小就不缺这些。
就拿郑通来说,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以他现在的财力势力,大可以改头换面,用钱硬砸也可以在子孙后代里砸出一些当官的出来。
但是这些都没有用。
他们永远不能再姓郑,即便姓郑,也不能以荥阳郑氏自居。
所以他们想要洗刷掉郑温当年的罪过,想要重新回到荥阳郑氏。
这些世家子弟对于自家家族的荣誉感,不仅大过金钱,权力,甚至大过于家国情怀,大过于性命!
林昭看着自己手里这块纯黑色的玉牌,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抬头看向郑通,问道:“郑先生,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就是。”
郑通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笑道:“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会在长安城里,你想问,咱们可以坐下来聊个三天三夜。”
“如果…”
林昭低声道:“如果我没有出越州,没有中进士,你们会怎么实现自己的目的?怎么去拿回你们的体面?”
对于这个问题,郑通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把拢在身前的双手,背负在身后,语气不疾不徐:“我们要做的事情,在皇帝不死之前是不可能做成的,而东宫的门路又很难走的通,好在……”
“皇帝外放到地方上就藩的儿子并不少。”
说到这里,郑通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林昭只觉得背脊发寒,他大大的低估了这些世家子对于“体面”的执着,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体面,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想到这里,林昭叹了口气,起身对着郑通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