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月,长安城的燥热散去,朱雀大街上,一些身着单衣的老百姓,被秋风一吹,都两手抱肩,有些人还会打两个摆子。
当然了,这些人并不是因为天气骤变来不及换衣裳,而是因为没钱。
事实上在这个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年代,要做到温饱二字就十分不易,每年冬天长安城内外,都会冻死一些无衣可穿之人,听说去年长安城外的一座破庙里,就冻死了一老一少爷孙俩,颇为凄惨。
正因为如此,前两年某位知州向宫中进献红毯的时候,才会有一个著名的诗人写出了那句脍炙人口的名句。
宣城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两丝。
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
太守是知州旧称,在百多年前某位皇帝改制之后,才改称知州,不过至今各地知州仍然会被读书人称为太守。
此时,长安城东城门外十里左右的官道上,一身秋衣暖和无比的林三郎,正坐在一个中年妇人身边,掀开马车的帘子,指着几乎近在眼前的长安城,脸上带着微笑:“阿娘你看,今天日落前,咱们就能进长安了。”
大概一个多月前,林昭花了不少功夫,终于劝动了林二娘与自己一同进京,这一趟到长安的人中,除了林昭的母亲之外,还有谢家一家四口人,再加上齐家派来跟在林昭身边的五个家将。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没有单独上路,仍然是跟了个上京城的商队,一行五六十人,走了一个多月时间,终于到了长安城下。
林二娘顺着林昭的手指,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长安,目光有些复杂。
自大周建都长安二百年,这座天下雄城里不知道多少英雄人物你方唱罢我登场,但是这座城终归是没有多少变化的,一如二十年前一样。
林二娘自小在长安长大,此时的长安东城,与二十年前一般无二,吃了近二十年苦的林二娘,愣愣的看了半晌长安,然后才低下了头,叹息道:“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嘱咐道:“昭儿,我到了长安之后,你不许与长公主提起我……至于二兄那边,暂时也不要说。”
“明白了吗?”
林二娘之所以说出这种话,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她不愿意给自己的儿子惹麻烦。
林昭含笑点头:“儿子明白,我上个月便托好友在城北租了两座院子,进长安之后,咱们两家各住一座。”
从前林昭在长安城的时候,平日里是住在国子监,碰到节假日或者不在国子监的时候,便是住在平康坊林家,但是林二娘与他一同进城之后,便不太方便继续住在平康坊了。
他在离京之前,便让齐宣帮忙给他找座一万贯左右的宅子,但是长安城北的宅子大多不止这个价,城南的宅子齐宣又不怎么看得上,因此这件事便一直没有办成。
直到上个月,林昭才给齐宣又写了一封信,让他在城北帮忙租两个院子。
之所以非要在城北,是因为朝廷在城北,长安的大多数官署也都在城北,如果住在城南,这个时代又没有公交地铁,将来“通勤”的过程将会十分痛苦。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绝大多数官宦以及富贵人家,都是住在城北的,这就导致了长安城北地价一直高居不下,高到目前的林昭也买不起的地步。
事实上不止是林昭买不起,朝廷里绝大多数的官员在长安都买不起宅子,甚至有些已经进入政事堂拜相的宰相,或者六部的高官,在长安都是“赁屋而居”,有时候一租就是十几年几十年,等到告老还乡的时候,再把宅子退给房东,拍拍屁股就回老家去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元达公那样,有个有钱的老丈人,一进长安城,便在平康坊里有了一座大宅子。
林二娘微微点头,开口道:“等你在吏部那边领了差事,安定下来之后,便可以准备与澹然的婚事了,成婚之后生了孩子,娘现在还能帮你们带一带。”
“催婚”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都不会缺少,而在普遍结婚年纪偏小的年代,要来的更早一些。
林三郎苦笑着点了点头。
“阿娘放心,等明年婚期一到,儿子一定准时成婚。”
说完这句话,林昭从马车的车帘里探出头去,朝着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
谢家一家四口,便坐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里。
当然了,赶路的这一个多月里,谢澹然偶尔也会来到林昭母子的马车里,陪着林二娘说说话,但是毕竟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