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发作起来之前,她用力捂住耳朵,一边尖叫一边哭泣。
母亲蓦地转身抱住她,眼眶一红,哀哀地叫着春天,正准备伸手按铃时,贝多芬的《命运》却停了下来。
袁山河低头拨弄旋钮,音响里忽然放起了另一首歌。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唱歌的男人当年红极一时,却因一次舞台上事故,离开人世。
那一年,叶知春还未出生。
他唱着——
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
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叶知春自幼学习古典乐,并不爱听流行歌,更何况是她出生前的老歌。
可从劣质音响里传出的声音极具生命力,是狂妄不羁的,带着一身反骨,仿佛命运的车轮轧过去,也没能压垮过他的脊背。
问句天几高,心中志比天更高。
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
……
叶知春越过母亲,定定地看向袁山河。
他手持音响,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在问:“你就只能这样了吗?”
他甚至轻轻地扬了扬那只音响,意思再明白不过。
要留下它吗?
叶知春望着他,耳边是那个男人纵情的呼喊:“我有我心底故事”,“总有创伤不退避”。
一遍一遍。
一遍又一遍。
说不出为什么,她忽然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慢慢地叫了声:“妈妈。”
母亲的手才刚刚触到呼叫铃,忽然顿住。
低头,叶知春面色苍白,却倔强地伸出手去,接住了袁山河递来的那只音响。
他像是完全没有留意到刚才的突发事件,和往常一样,只是溜达过来看看,挥一挥衣袖,顺手留下一只价格并不昂贵的礼物。
叶知春艰难地问:“为,为什么?”
袁山河笑笑:“只是觉得,你会喜欢。”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把礼物郑重其事地放在小姑娘的手心,伸伸懒腰往外走,“大概是,在我看不见希望的时候,也曾经得到过一点力量吧。”
希望那点力量能传递给你。
哪怕只有一点。
袁山河都走到门口了,身后第三次传来叶知春的声音:“为什么?”
他回过头去,看见她面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执着地追问一句为什么。
侧头瞟了眼窗外和煦的春天,袁山河笑笑,“叶知春,想不想跟我出去走走?”
叶知春倔强地摇头,却听见他说:“不是在医院里春游,这次我们走远一点。”
摇到一半的头顿时停下来。
袁山河的目光落在叶母面上,礼貌询问:“可以吗?”
叶母条件反射想否决,女儿却忽然回头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
那句“不可以”到了嘴边,出口却变了调。
送走两人,她在病房里坐立不安,思来想去,给丈夫打了通电话。
叶知春的父亲不可置信:“你就让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把你女儿带走了?!”
“春天想去,我没办法——”
“你就不怕他万一起了坏心眼?”
“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叶母站在窗户边上,看着瘦削的男人慢慢地推着轮椅,一边说笑,一边走出医院大门,“我问你,你有多久没见过春天笑了?”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他能让你女儿笑出来,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叶父疲倦地叹口气,“我找人打听过,那个姓袁的离过婚,以前又是搞乐队,又是开什么音像店,听着就不像什么正经人。”
“正不正经都是以前的事了。”叶母看着那对消失在公交车上的背影,轻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八
袁山河的家并不像个家该有的样子。
这些年来,城市改造进行得如火如荼,老城区的四周,高楼拔地而起,将他居住的老街包围得水泄不通。
风吹不进来,改造也被挡在外面。
于是这片老街区得以维持从前的样貌:奄奄一息的平房,不怎么隔音的红色砖墙,大片四季葱郁的爬山虎,和在高楼掩映下越发不见光的居住环境。
袁山河没什么力气,上下车全靠乘客们帮忙,才把叶知春连人带轮椅抬上去。
叶知春可算是见到不要脸的好处了,有些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