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三年。
官家整治盐铁,钦差大臣解环奉圣命南下巡查,命春惠府知府童念一从旁协助。
自古以来,天子总有整治盐铁的心思,每隔几年总是有这么一回,但多数时候都只是短暂的收敛了他们的猖狂,很快便又重复那副贪婪的面孔。
似乎这都是尤为寻常的事情了,都已经习惯了。
时隔一年多,解环再度与童念一见了面。
让童念一愣神的是,解环的面庞上多了一副面具,遮蔽了半张脸。
“你这脸是怎么了?”童念一问道。
解环将脸上的面具取下,却见一道深壑狰狞的疤痕显露在童念一的眼中,顿时之间瞳孔微缩。
解环说道:“去年入冬,宫中有消息泄露,官家有意整治盐铁生意,并命我为钦差大臣,没过几日,我夜里下值,便遭了刺客,运气不大好,乱战间刀子落在了脸上,也是运气好,没死。”
童念一神色微怔,恍惚间回过神来。
解环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命就是拿出来拼的。”
童念一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开口。
解环说道:“比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能够这样安稳的做官,而不像是我这样,拿命来赌,不赌还不行。”
童念一做了两年的起居郎,其实很清楚解环为什么会这样。
无奈。
官家有心动解家,这整个解家,如今全都开始解环一个人撑着,若是解环没用了,那这解家早晚有一天要被官家手起刀落。
所以她不得不去做。
童念一说道:“短短几年,你便已经是陛下手中的刀剑,陛下身旁的宠臣,而我只是地方的知府而已,一出上京,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解环叹了口气,目光远去,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
“你一回去,便是平步青云。”
“而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
童念一道:“这次我跟你站在一条路上,你回不去,我也回不去。”
解环叹了一声,说道:“我有时候在想,这世道真是不眷顾我们女子,官家的心也够狠。”
童念一听后愣了一下,她沉默片刻,说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解环摆了摆手,说道:“早便看出来了,同为女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童念一道:“陛下有意推行女官制度,或许我们将来也会有云开雾散的时候。”
解环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三元及第,这官途却远比边关拼杀的将士还要凶险,只怕我们将来不会是拨开云雾的人,而是旁人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童念一低下了头来,未有言语。
解环舒了口气,说道:“至少如今陛下还没有放弃你我二人的打算,咱们还有的拼。”
童念一的目光看向殿外,目光茫然道:“是吗……”
她有些沉默,心绪也有些杂乱。
她比以往看的清楚了。
其实当她做了一年多起居郎后,见识了那朝堂之上数不清的弹劾与争吵,再之后,她便觉得,那女官制度,似乎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思想难以得到解放,女子难有出头之日。
在这样的世道之下,就算陛下强硬的推行女官制度,也不见得会有好的结果。
后来到了春惠府。
童念一见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恍然间觉得自己年少时的想法是多么可笑,现实是那样的骨感。
可如今听着解环这样一翻言语,她不禁觉得恍惚,问出了心中的话,道:“你真觉得,女官制度是能够推行的开的吗?”
童念一的话让解环沉默了下来。
两个人这些年不知经历了多少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落入眼中,现实好像让她们明白了前路到底是怎样的情景,三元及第,殿试二甲,两个绝顶聪明的人,没过两年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解环说道:“我们没能赶上一个好世道,但后来的人,说不定能遇上。”
童念一道:“我敬佩你,可我已经有些想放弃了。”
童念一的话给了解环深深一击。
解环心中苦闷,愣了两秒后垂下了头来。
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到底在坚持什么。
是为了解家,还是为了心中的抱负?
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而这一路上,让她坚持着一路往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