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信任我,或许只是他手下的高人我没有能力去发现罢了,尽管以我的水准,教团里能不被我发现的人不多。
我来到这里的另一个更直接的原因是,哥本哈根是丹佛一族的本宅所在地。
魔法师的世族中,那些实力真正登峰造极的家族有许多特殊之处,彼此间有着互不侵犯的势力范围。据说丹佛家族全盛
时,是整个北欧地区的支配者,也是教团在北方的藩篱。现在这样的基业自然应由雷格勒斯继承。而且同梅利弗伦一样
,丹佛也拥有历代先祖的守护,能够在一切外人面前隐藏本宅的所在地,保护族人不受伤害,即使是教团也对此束手无
策。因此客观来说,如果雷格勒斯想要躲藏起来,无人知晓位置,壁垒森严的丹佛本宅是个理想地点。
当然,换言之,这也意味着我作为“外人”,想找到丹佛本宅是痴心妄想。雷格勒斯十八岁那年回到本家,获得了世代
先人的认可,正式成为丹佛一族的主人。那么现在丹麦以及更北的瑞典和挪威,在和魔法有关的事务上他拥有几乎绝对
的支配权。虽然不清楚具体操作,但我现在是在他的后花园里,他倘若不想让我发现,甚至对我做点别的什么,应当是
易如反掌。
无理由感到心寒。我沿着霍尔蒙斯街一路向市中心前进,连吃晚饭的心情都没有,竟然落魄到只能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对
着华灯初上的旋转木马出神。很久之后我见到了雷格勒斯,想起这个初夏的傍晚,也只有哑然失笑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雷格勒斯终究有一天要离开我们。也许只是我与他过去太亲近,以至我一直没有那么深刻地体会到这
点罢了。梅利弗伦家的人中,未来与他有所交集的是凯珊德拉,不是我。
然而我始终信任他。即使他并没有信任我到,把我卷入他超出常态的生命轨迹里。
仅从这点来看我就幼稚地无可救药,也难怪父亲总是不放心我,而雷格勒斯不会告诉我他为什么离开,去哪里,会不会
回来。
过去我和雷格勒斯还一起生活时,我们之间很少谈到他的家族,那几乎是横在整个教团头顶的一把悬剑。雷格勒斯会在
父亲忙不过来时替他跟客人周旋;会陪母亲聊天;会记得在学校时给凯珊德拉带每日的午饭;会教我各种有意思的实用
魔法,其中一些是他自己独创的;会欣赏安琪琳娜的作品;也会帮娜塔莉娅和维罗妮卡解决作业中的难题。但是现在想
来,他始终不可能忘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族,自己是个孤儿。
灯火节一般在圣诺拉节后的四个星期举行,是魔法师的情人节。按习俗,在圣母灯仪式上表达爱慕的情人要在这一天送
彼此自己做的灯,算是确定恋爱关系。然十五岁那年的灯火节,我们家里尽是无人敢献殷勤的单身贵族。父亲和母亲因
教团的事情出国,家里只有我们几个孩子。那时雷格勒斯已经搬回丹佛家族在英国的产业,那天却仍回来陪我们玩。我
曾提议他应该在这一天陪陪凯珊德拉,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凯珊德拉拒绝了。
于是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在白桦林里,用魔法做成不会被点燃的纸,再剪贴成各种形状,在里面安上不同香味的蜡烛。晚
饭过后雷格勒斯和我溜回白桦林,弄了些简单的悬浮魔法把灯都悬在空中,排列成各种图案和文字,仿佛星辰坠落般绚
丽凄艳。玫瑰香味逐渐渗入空气分子的间隙,我们并肩坐下,背靠着一棵高大的白桦仰望我们亲手制作的星空,就像是
小时候我们曾背靠背坐在苏格兰旷野中央看星星一样。
你为什么不跟凯珊德拉过节呢。我朦胧地眨了眨眼。你们很快要订婚了吧。
今天是情人节。他漫不经心地扭过脸。我们不是情人。
那我们呢?
你不一样。他转过来握住我的右手。维尔,你对我而言是不同的。如果你需要,我任何时候都会陪你。
但是你终究要走的。你已经走了,不是么。
我当然要继承自己的家族,但并不意味着我会忘记童年和少年。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不要忘记我。
怎么会呢。当我不得不去肩负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你令我宽慰。
雷,你这次回本家,就算是继承了丹佛一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