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阵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开始发生变化,并散发出更绚丽的银光。有那么几秒,房间里几乎被照得如同白昼。
他低声念着咒语,肩上的血沿着链子,淌在银发人的身上,顿时被皮肤吸收。
血流的速度缓慢下来,魔法阵的光也在逐渐黯淡。银发人的身体舒展开,展平成通常人躺卧的姿势。
然后世界恢复寂静,链子还原成平日里精致的姿态,他的伤口在魔法作用下迅速愈合。银发人身上的血管回到了通常的
位置,顿时显出清秀的容颜。
银发青年忽然失去支撑般坠落下来,跌进他怀里。他瞬间忘记了不愉快的一切,满怀深情地在那人泛紫的唇上印下亲吻
。
手牵着手自在地漫游,
唇对着唇喃喃地诉说。
初夏的厄勒海峡上刮着西北向的温润信风,挟来繁殖期的鲜美鱼群。而从北美和亚洲运来工业品和棉花的大集装箱船也
在这个季节蜂拥而至。港口里的船只来去匆匆,将命运载往各方。
加拉哈德·莱维因站在甲板上,回忆起自己上一次吹海风的时候,也是这样神清气爽。只是那时他刚获得自由,心情好
得忘乎所以,现在的情况,自然与当时是不能相比了。
其实逃亡在外的半年余里,他不止一次想过隐居在一个自由与梦想的国度,隐姓埋名,做一个加拿大人或美国人,开一
家律师事务所,安度一生。现在想来,他确实幼稚地有些过分。
半个月前,他学生时代老友的信将他从美梦中彻底一个耳光扇醒。他不知道弗兰特是怎么把信送到他手上的,也预感到
自己会被发现,甚至已经被发现了。
但是真正促使他辞别了多伦多湛蓝的青空和火红的枫叶,以及和蔼可亲的房东太太的,还是那封信中太多惨不忍睹的真
相。这是他第一次切肤地感受到教团生生将他的胸腔划开,毫不留情地把心脏践踏在教下。
他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事当真在他熟悉的人身上发生。他本是为了自由和正义而抛弃教团,现在要是他不回去做点什么
,便比他父亲更不如了。
他握紧了栏杆。白色浪花一拨拨冲上船体,海鸥羽翼的阴影划过头顶。
唯有风景依旧真实。
42。又见哥本哈根
我再一次看到了白岸。
与上次意识塌陷不同,我异常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谁,记得生命中所有的细节。我与自身的记忆并没有分离,也许这便意
味着,我真的已经不在世上了。
但是我也没有到达彼岸。我看见它在正前方,是茫茫的大片白色沙滩,中间横着死一般宁静的灰色海洋。水面上没有一
丝波浪,更没有漂亮的涟漪,它只是存在在那里,一动不动。和普通的海不一样,它是灰色的,完全没有丝毫生气的暗
灰,上面点缀着隐绰的光。我不愿想象那里面有什么,也不想渡过去。
对面就是彼岸,是亡灵要去的地方。那里是纯白的沙海,远远看去,竟和浮云城堡终年不败的白蔷薇很像。那里的沙是
完全纯净的白色,不含丝毫滋养生命的杂质。那个世界绝对纯净,亦彻底荒芜。
人死后有没有灵魂,人死后究竟会去哪里。从古至今的各路宗教都不惜血本地探索这个无解的答案,却没有一个渡过死
亡的人能够回来告诉他们真相。
对于灵魂,我想,我还是愿意相信它的存在,否则,我们就无法给自己不能控制的情感赋予借口,也没有什么能承载肉
体无法负累的沉重信念。
我慢慢地在水边跪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这么精确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我真的完成了这个动作。我看不见自己,但是视线显而易见
地放低,投向水面。
灰色的水面渐渐亮起来,开始晃动。
我凝视着那张在波纹的颤抖和撞击中成型的面容,那是女子的脸,清雅美丽地难以言喻。
也许她与我是有某种相似之处的,但是更多时候,我们完全陌生。
然后我听见她的声音,不通过任何媒介,直接在我脑中像某种轻盈的烟云一样扩散开来。
那个水中的影子一动不动,嘴唇轻轻抿着,冰蓝色的眼睛越过我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她说,你终究是来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