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准备坐起身。
一抹镶着铜色边缘的灿烂千阳刺入眼底。
我一惊,竟然恍惚想起了父亲。然而我想最神奇的魔法一定存在于彼岸,去往那里的人从未回来过,也不会回来。
父亲的头发也没有那么显着的卷曲弧度。
“你醒了啊?”
洛克尔导师坐在窗边,似乎在看护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病人,只是他唇角那抹轻佻的笑容与上午的大好光景实在不甚符
合。
“恩,”我勉强嘟哝了一下算作回答,十四年间我们这群人之间从来没有别人看来的那么多礼节,“谢谢您…我这是怎
么了啊…”
“是啊,我也想知道你怎么了呢。”他换了个姿势,笑得很惬意,“你居然也会喝醉,我真想看看塞纳河的水有没有见
底。”
“我没有醉。”
是的,我没有醉。现在我仍能清醒地回想起那时的状态,虽然过去没有喝醉酒的经验,但我知道自己虽然无法解释那时
的行为,却并没有丧失心神。
然而这句话却让他微微睁开眼,随即笑得更加暧昧。
“怎么,你还没清醒过来么?”
我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有醉,”他的笑容在流金年华的背景映衬下荡漾开来,“要不要再来一片酒精症状缓解剂
?”
“不用了。”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我不要争辩下去,“对了,导师,这里是…”
“啊,忘了告诉你了,”他端起一杯咖啡,旋转着袅袅而上的白色烟雾在他唇边摇摆不定,“巴黎太吵闹了。”
我心知肚明地移开目光。
“诶呀,本来还想在巴黎多玩几天的。”他却微笑着凑近,“现在也只能提前回来了,好在从这里到巴黎只有一小时车
程。”
“抱歉,麻烦您了。”我把叹息咽回去,坐起来准备起床,“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原来您也离开蔷薇教团了。”
“不离开那个见鬼的地方,难道我要等着雷格勒斯把我的脑袋揪下来么?”他站起来,阳光在他身后打出一个绚烂的轮
廓,发出令人目盲的红色灼华。
“您…都已经知道了?”我愣了一下,但随即为自己的无知哑然失笑。
“我也是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的啊。”他满不在乎地托出我已经预料到的答案,“如果连这点手段都没有,要怎么摆平你
们这些骄傲尊贵的少爷小姐们呢。”
“是啊,您一直都很有手段。”我笑了,而今那些学生时代的光辉岁月已经成为我仅有的珍宝,回忆都成为一种奢侈,
生怕某一天它们被消磨殆尽,再也捞不起一丝温暖的怀念。
他笑盈盈地望着我,没有再说话。我垂下目光,在新换的睡衣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我愣愣地看着自己这位相处多年的人生导师所维持的优雅形象在短短几秒内片
片崩落,碎了一地。
“放心吧,”单词和音节在颤抖不已的狂笑中骨肉破碎,连贯不成句子,“没有人非礼你。”
一道闷雷劈中我,含着尖锐的幽默感。我怔在原地。
“你先好好休息吧,”在我无言以对的当口他转身出去,灿烂的光华在门框中缓慢地散逸消失,“我会让露妮把早餐拿
上来。”
我最终还是在将近十点的时候摆脱了四肢关节隐约的酸痛感,站起身,换好自己原先的衣服。
外套的最后一个铝搭扣安稳地卡在齿盘里,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蛋白色圆形边缘里雕工精美的指针构成时光死去的角
度,彼此相安无事。
馅皮汤的香味勾起事物的原始安慰,即使大英帝国最守旧忠贞的托利党老绅士也无法不承认,正如洛克尔导师曾经说过
的那样,法国人唯一比英国人强的建筑就是厨房了。
奶油的馨香在馅皮脆而温热的口感下游走,我一边品尝着精美的蘑菇炖鸡汤,一边想起刚才来送食物的女人。我不知道
她是以什么身份存在在这栋小别墅里,只是那个年轻女子的眼神与我所见过的母亲,姐妹和朋友,以及想象中那些美艳
豁达,裹在浓重香水气味里的法国女郎都完全不同。她穿一件简单的紫色套裙,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