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卒身上的腰牌和还未寄出去的家信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王离又向前行了十几里,他想看看高阙一带的情况,那里必定是最惨烈的地方。结果和他的想象差不多,在几丈宽的道路上,每一步都有一具秦军士卒和匈奴人的尸体,以至于王离的指挥车无法前进。
王离把指挥车留在后面,徒步向前走。指挥这四万秦军的是王离手下的一名校尉,在这段路的尽头,王离找到了他的尸体。他右手被砍断,左手持着一把折断的秦剑,靠在路旁的石头上,身下坐着一具匈奴人的尸体。他的眼睛瞪着,望着阴山南面头曼单于逃走的方向,牙齿紧咬着,嘴角挂着一块肉皮和几缕毛发。
在夕阳的昏暗里,微风轻轻吹动着草丛,发出悠远的声音,使草原和遍布草丛中的尸体显得十分陌生和凄凉。王离的心中空荡荡的,说不清是悲痛,是欣慰,是迷惘,是骄傲,还是恐惧。
王离回到指挥车上,突然从与战争融为一体的状态下猛醒过来。他十分疲惫地意识到,这场与匈奴人的战争胜利了。头曼单于现在要做的事情大概只是庆幸自己的生还,还有努力稳定他那因战争失败而摇摇不定的朝野政局。
这时,他突然奇怪地对自己微微一笑,连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又意识到:皇帝在这场豪赌中赢了,他又可以讥笑当初反对他的大臣们了。他想哈哈大笑,当然并不是因为高兴,而是猛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生古怪。
半个月后,王离带着一名掾吏看望关在狱中的伊宁,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伊宁身材高大,此时,正靠在稻草铺的床上入神地看着一卷竹简。见王离进来,伊宁半开玩笑地问:你们什么时候处死我?
王离盯着他的黄眼睛看了许久,才舒了口气。他也笑道:还不知道。这要等皇帝的命令,什么时候知道,得看马能跑多快。
伊宁看了看王离的眼睛,问道:你是匈奴人吗?
王离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他问道:你杀过秦国人吗?你知道那些被你们杀掉的秦国人的亲人会怎样仇恨你们吗?
伊宁反问道:你杀过匈奴人吗?你想过那些失去了草原的匈奴人将怎样生活吗?
王离沉默了许久,道:可是,河套一带几百年来就是大秦国的土地。
伊宁不屑地笑了笑,好像在嘲笑王离这话的幼稚。他说:如果这一仗是我们打胜了,也许这话就是我对你们的皇帝来说了。呵呵,匈奴人是不理这一套的,秦国人想要河套,我们也一样。
伊宁沉思着,又道:这一仗打得太惨了,匈奴人从来没有这样被打败过。我们有天下最强大的骑兵,但还不会很好地使用他们。
王离道:你们太过信赖自己的骑兵,而且过早地与秦军决战,如果能够耐心与我们再周旋上两三年,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伊宁笑着摇摇头,道:也许吧。这几日看了这卷竹简,我才发现,我们的步兵简直是太差了。他们完全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没有一个整体的战斗力。说罢,他指了指床上的竹简,王离看过去,原来是一卷《孙子兵法》。
伊宁道:我该早一些看到它,不过现在说这些是无用。我也许看不完了,希望我的儿孙们可以看完它,希望他们率领匈奴人重新打回来,看看谁能胜利!匈奴人是草原上的雄鹰,有一天你会看到这只雄鹰重新飞回来的。
王离道:秦军向来敬佩和尊重那些勇敢的敌人,并且以与这样的对手作战为荣。只有在与这些对手作战中,秦军才会谋求变革,才会愈加强大。我们会等着雄鹰重来的。
第十四章 帝国天涯(1)
早饭过后,扶苏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书简,便来到妹妹嬴妩这里。嬴妩正站在院子里,入神地看着树上的花朵,发现哥哥来到身边后,露出惊喜的神色。
扶苏问:这几日又写信简了吗?嬴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盯着拿在手中的小花。扶苏端详着妹妹,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尽管自己的到来给她带来一些快乐,可还是能感觉到萦绕在她身上的忧郁。
想到这里,扶苏的心像被针刺着一样,却装作很快乐的样子对嬴妩说:今天哥哥带你出宫玩玩好不好?
嬴妩如同被困在笼中很久的小鸟,猛地睁大眼睛,高兴地抓住扶苏的袖子,近乎于惊叫着说:真的吗?咱们快点走吧!
不一会儿,扶苏找来了一套男人的衣衫,给嬴妩换上。嬴妩又躲在屋子里整了整发髻,然后高兴地跑出来让扶苏看。这样,猛一瞧,嬴妩竟是个面目清秀,俊逸明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