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炮声在远处响起,郭绍转头观望了一会儿。城墙那边的一处炮阵似乎在向辽军炮击,但显然没用。一里地外的石头疙瘩抛射过来,几乎没有精度,在地上一砸一个坑,对骑兵完全没有杀伤力。吓马也吓不住,距离太远了;好几百步外的炮击动静,并不比近处擂大鼓阵仗大。
郭绍远远眺望形势,中军行辕外围的步兵方阵似乎开始了推进反击。
辽军袭营,显然没能击破已经有所准备的周军中军步兵战阵;但郭绍对周军反击的战果也不报希望,步兵要维持方阵建制进攻,非常缓慢,战术机动不可能比辽军快;首先要维持方阵防御,然后主要靠弓箭远程打击范围内的骑兵。虎贲军骑马步兵虽有机动,马战却不容易打过辽军,只是幽州周军缺乏机动兵力时的临时应急预备队。
到现在为止,郭绍觉得这一仗非常被动。
自辽军出乎意料地率先发动攻势起,一切部署都仿佛在被动应付……不仅郭绍,连王朴在内的众多文武都没料到辽军会冒险这么干!
周军得知情况后,虽采用了积极防御的策略,但仍旧摆脱不了被动。
现在郭绍只有寄希望于韩通左路及时堵截西面、李处耘罗延环腾出手从东面包抄,对幽州城外这股辽军形成合围之势……而幽州的周军步兵指望不上,就算此时击败了辽军的攻势,追不上有什么用?
此时此刻,战阵上尘土弥天,一片混乱。郭绍在脑海中一想整体局面,也是一团乱麻,仿佛无数的线都穿插纠缠在了一起。
事前无数的准备,在此时的风云骤变之下,杂乱不堪;仿佛处处都是疏漏,处处都有不确定的风险。
郭绍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马背上的王朴,忍不住沉声道:“我忽然觉得王璋的话挺有道理,咱们是在把骑兵当步兵用。辽军的战法,与内地各国的都不一样。”
王朴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随口附和。
这时,一个背上插着旗的骑兵跑到了中军营寨前,翻身下马,然后跑了过来,单膝跪地道:“报!辽军停止了进攻,大股正在向北遁去!”
郭绍道:“传令杨彪,切勿冒进。”
至于各路步兵,郭绍没有理会……他们想冒进都跟不上。
很快郭绍才知刚才的命令是多余的。有武将在奏报,杨彪部虎贲军骑马步兵在东北面意图急攻辽军侧翼、却也反遭辽军进攻,半数溃败!
就在这时,一群乱糟糟地马兵向营门而来。守卫在中军营寨外的武将喊话询问,远远一个声音道:“杨公回来了!”
马兵纷纷让开道路,便见一个浑身箭矢像刺猬一样的人在马上,两边被人扶着走了过来。那“刺猬”耷拉着脑袋,不是杨彪是谁!
郭绍见杨彪那个模样,一下子感觉脑子“嗡”地一声,急忙拍马冲了过去。
杨彪浑身都是箭,血在破损的盔甲模糊一片……还能活?
“杨彪!”郭绍翻身下马,瞪眼看着他,声音也变了,“二弟……”
众军默然。不料这时两个人抬着一副案板从后面走了过来,罗猛子仰躺在上面……
郭绍转身瞪着躺着罗猛子,颤声道:“他伤了?”
一个武将低着头道:“罗将军已经……战亡。”
郭绍走到案板旁边,果见罗猛子一脸的血,一动也不动,哪里还有半点生命的动静?
郭绍伸出手掌,想去摸罗猛子的脸,掌心接触到他的鼻子,已感觉不到一点热气。那毫无气息的凉意,一下子从郭绍的手心直插心口!
郭绍的手僵在那里,渐渐开始发抖。杨彪被射成那样生死难卜,罗猛子已经完全成了一具死|尸……郭绍手里有很多武将,能力比两个结义兄弟强的不在少数;但没有人能替代他们。
这世上,人们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各种各样的时候相遇结识相处协作,但在落魄穷困之时、在无数生死考验后,还用心来相待的兄弟,毕竟不是那么易得。
孤寂,郭绍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孤独凉意袭来。
自责,后知后觉的悔意涌上心头。郭绍此时才蓦然意识到,此战的部署事宜很繁多,失了主动权但未能产生严重后果,最大的错误……是让虎贲军骑马步兵、去奔袭辽军精锐骑兵!虎贲军骑马步兵面对蜀国、南唐等国的军队时尚且能当骑兵用,但为了机动、想当作骑兵和辽军精骑作战,显然是个天大的失策!
最严重的决策,往往会被覆盖在太多太多的权衡考虑和繁琐之事中。
郭绍额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