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不也有伤,衣裳我来洗,你才该好好回去歇息。”子鸢满是歉意地说完,松开了阿翎的手,俯下了身去,开始自己捶洗起衣裳来。
阿翎怔怔地看着子鸢认真洗衣的样子,只觉得胸臆间一片温暖,暗暗道:“原来这呆子关心起人来,是这般温暖……”
“阿翎,你是怎么知道孤鸿山涧下面有骨蛊的?”子鸢一边捶打,一边问道。
阿翎淡淡道:“你忘记我是哪儿的人了么?”
子鸢仔细想了想,恍然道:“看来以后你得多教教我关于……咦……”子鸢说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侧脸问道,“姐姐送我的汗巾……”
“在这里。”阿翎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子鸢的右肩,“知道你在意这件物事,所以索性就用它来缠你的伤口。”
子鸢安心地笑道:“没丢就好。”
阿翎黯然一叹,转过了身去,“衣裳你自己洗,洗好了便回来,我去问问婆婆,这里可有出去的路?”
“哦。”子鸢应了一声。
阿翎似是不放心,又瞧了一眼子鸢,这才朝着老婆婆走去。
听着阿翎与老婆婆渐渐走远,子鸢突然停下了捶洗衣裳,在内裳中找了又找,这才摸出了那块紫玉佩。
溪水淙淙,依稀倒映出此刻子鸢脸上的凝重。
“七哥,无论如何我定要弄明白,为何你会舍得对我下杀手?”
手指紧紧捏住紫玉佩,子鸢沉沉一叹,脸上不复再有那个贼兮兮的笑容。
这边阿翎与老婆婆走入桃林小径,一路无言,直到走到了小木屋前,老婆婆才略微停下了脚步,往小木屋后凝重地看了一眼。
“你们再喝几日神仙井中的井水,待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便可以离开这儿了。”老婆婆沉声先下了逐客令。
阿翎惑然问道:“你是一直一个人生活在这儿?”
“来来去去,终究是过客,一个人,两个人又有什么区别?”老婆婆的声音略带嘶哑,似是极力压抑着心底的怨愤。
“这屋后……”阿翎好奇地往小木屋后走了几步,当视线中出现了两座无碑孤坟,心头的疑惑更加浓郁,“这……”
“一个是我娘……”老婆婆如是介绍,可只说了其中一个,便没了后话,陷入了沉默。
阿翎满眼疑惑地看了看这片桃源的布局,“另一个是你的爹爹么?”
“我的爹爹……呵呵……也不过是个过客……”老婆婆满眼哀伤,她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了桃林边那面高高的石壁上,“自从他沿着石壁上的蔓藤离开了这儿,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阿翎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终究问不到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老婆婆侧脸瞧向了阿翎,“我倒是有一事不明,分明是你求我,我才肯救那丫头,为何你一醒来便嘱咐我,不要说是你救的她?”
阿翎淡淡一笑,“不稀罕。”
“不稀罕?”
“我不想让她觉得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她欠我什么,如此而已。”
“你这姑娘,倒是有趣。”老婆婆摇头一叹,“最难还的,果然是这人情债,最难过的,也莫过于情债错付,最终一无所有。”
眸光一沉,心底那些永远都忘不了的往事,又翻上心头。
她还记得,当初她们一家在这个世外桃源,是那般地恬静。可是爹爹总想着外面的世界,于是有一天,他承诺娘亲,他出去看看便回来,于是,他走了,直到娘亲满头白发,都没有回来。
终有一日,这片桃源变成了她一个人的世界,娘亲也走了,这里的安静让她觉得无比地可怕,也无比地寂寞。
直到有一天,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男子闯入了这里,颤巍巍地将怀中的宝物拿了出来,哀求她,“救救我……我愿把这个宝贝给你……只要你救救我……”
她与他的缘分,起始于一个交易,所以她与他的缘分,最终也终于一个交易。
石缝尽头,长了许多骨蛊最怕的药草,其实只要有命冲到这石缝的尽头,那些骨蛊便要不了这汉子的命。
可是,她还是欢喜地想要这个陌生男子欠她一份救命之恩。
于是她用娘亲教她的针法,为这个陌生男子止血治伤,为的只是——他日能用这个救命之恩留下一个陪她说话的人。
男子的伤势渐渐好了起来,他也开始爱笑起来,他的笑对于寂寞多年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