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雪愕了一下,淡淡笑道:“有心便足矣……”
“哗啦啦——”
子鸢从浴盆中忽地站了起来,闷闷不乐地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苏折雪为她备好的干净内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苏折雪起身迎了过去,笑道:“你突然这样冷冰冰的,我倒是不习惯了。”
子鸢忽地抬起手来,双手扶住她的双肩,“若是我有能力为你赎身,你可愿意放下仇恨,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苏折雪还是微微一笑,“你该听过一句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天只有一个,若是此仇不报,你让我如何坦然活在这天地之间?”
子鸢叹了一声,“下月初七是三年一选的禁卫都尉比武大典,若是我可以拿下禁卫都尉之位,便可以再接近那人一步。”
“其实你不必为我犯险……”
“你曾救我一命,我当还你一命。”子鸢严肃地说完,忽地咧嘴一笑,“这世上或许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啊,姐姐,从我乔装偷偷跑去考禁卫校尉那天开始,我就想好了,你的不共戴天之仇,便是我的不共戴天之仇。既然你不走,自然我也不会走,嘿嘿。”
苏折雪微微一怔,若有似无地淡淡笑笑,“或许在这世上你还有亲人呢?”说着,抬手轻轻摩挲着子鸢后脑湿漉漉的发丝,“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做的这一切都是虚妄不值的呢?”
“人生苦短,你瞧西陆大晋萧家那群皇族,身份显赫,却逃不过百年诅咒——四十终到头,万岁难万岁。一朝天子一朝臣,四十轮转东西风。连帝王之家都活不过四十,我这种捡了一条小命的小百姓能随心所欲地做几件事,最后若能无憾而终,甚至比大晋皇族多活几日,那我这辈子可算得上是赚大了!”子鸢摇头笑道,“虽然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我之前究竟是什么人,家住哪里,但是我庆幸之前我学的本事还在身上,至少这身武艺没有忘记半分,只要能帮上姐姐,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傻丫头。”苏折雪忍不住笑了出声,低头弯腰抱起了子鸢留在矮凳上的湿衣裳,不禁微微蹙眉,“你呀,最好每夜都来我这里洗个干净,不然再过几日,当心跟那些臭男人一样的味道了。”
子鸢不服气地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最白净的那一个禁卫校尉了!你没瞧见其他校尉,平日晨练出汗,也不管手上干不干净,大手一抹,脸上又是汗水又是尘灰的,可邋遢了!”
苏折雪将她的脏衣裳放到铜盆中,含笑回头问道:“哦?那你呢?”
子鸢笑道:“自然是忍着不擦啊,等晨练完了,然后溜到没人的地方,拿出汗巾慢慢擦。”
“噗,若是不知道的看见了,还当你真是姑娘变的,如此秀气。”苏折雪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子鸢伸出了手去,“拿来。”
“拿什么来?”子鸢愕了一下。
“自然是你擦汗的汗巾,难不成你要放在怀中,捂着发臭么?”
“怎会发臭?那可是姐姐你亲手绣给我的宝贝,我每日清洗之时可小心啦,生怕一个不注意便给弄坏了。”
“你……”
子鸢瞧见她的表情凝在了一瞬间,仔细回想自己方才所说,分明没有哪句话会惹苏折雪不快,不由得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苏折雪莞尔道:“这洗衣之事,以后还是交给姐姐,当心被谁看去……”
“早被人看见啦,幸亏我聪明,想到编故事搪塞过去。”子鸢得意地拍了拍胸膛,“姐姐,你想,在云国,男子年过二十尚未娶亲的算是异类,我早就被那群汉子同袍问了好几次了。这不,洗个汗巾也被抓了个正着,所以啊,我只有编个故事,说这是我自小定亲的女娃送的定情信物。”
“后面呢?”
“然后,这女娃家道中落,来投奔我的路上遭遇了盗匪,一命呜呼了啊。”
“还有么?”
“……”
“就这样?”
苏折雪似笑非笑地看着子鸢,反倒是让子鸢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哪句话惹来她的不快,不对,是似乎已经引她不快了。
这汗巾是苏折雪所送,可这编的故事说的是送汗巾的姑娘已经死了,这不是明摆的咒她死么?
“我……”
“你是不是告诉他们,你心已死,要为已故未婚亡妻独身一世?”
“嗯!嗯!”
这最后的结局,还是苏折雪说出来的,子鸢只能连连点头。
突